的。
“好,好,果然佳妙……”
一陣彩聲,突然爆發,彩聲之後,接着一片劈劈啪啪的掌聲。
華雲表因為一時之間注意力全放在對面那名郎中身上,是以佳妙何事,何事佳妙,他連一個字也沒有聽得。
不過,在他想像中,他知道,所謂佳妙者也,大概不是指一首詩,便是指一首詞。
雖然他也知道被譽為“佳妙”的那首詩或詞,其“佳妙”之程度必然有限,然因他對這一方面一向有着濃厚的興趣,所以,這時心中仍然不無遺憾之感。
華雲表正思忖間,那名郎中突然一下坐起身睜眼冷笑道:“佳妙個屁!”
掌聲遽止,滿樓寂然而訝然,一幹老少文士,個個切齒咬牙,臉色發青,氣得渾身打抖而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華雲表雖然也嫌這名郎中太過唐突,然于心底仍不免感到一陣快意。
隻見那位郎中哼了一聲道:“你們就隻知道一個李後主,似乎有了名氣的人,放個屁也是香的。
是的,‘細雨濕流光’這一句的确‘佳妙’,隻可惜前人已有‘一庭落雨濕春愁’之句,要‘佳妙’也輪不着他李後主了!”
衆人為之瞠目結舌!華雲表也是暗暗駭異,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真是至理名言。
不錯,他是個郎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江湖藝人。
但是,他的知識不比你少,他懂的,你不懂,你懂的,他卻比你懂得更多,試問:你還有什麼理由瞧他不起?
華雲表欽佩之餘,同時亦有着一股揚眉吐氣之感。
他含笑朝那名郎中望去,多少帶點鼓勵意味,似說:朋友,如果肚裡還有玩藝兒,不妨繼續發揮下去,好叫這批酸了下次再不敢輕視咱們這種跑碼頭的。
幹,本人全力支持就是了!
不意那名郎中看也不看他一眼,臉色一緩,忽向大衆賠笑緻歉道:“在下一時不檢,緻有冒犯諸位長者之處,諸位乃一方名士,諒能見宥,在下這廂領罪了!”
郎中說着,還将雙拿高高并起,連拱了好幾下。
華雲表看在眼裡,很不舒服,心想:“這厮怎麼回事?”
座中一名年事稍長者,輕輕咳了一聲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所謂‘知恥近乎勇’,信不誣也。
台端既雲知罪,爾後稍斂其迹,斯可矣!”
華雲表大快,暗暗笑罵道:“好,好,自找苦頭,怪不得别人!”
那位郎中連連稱是,待老者語畢,緩緩接着道:“不過聽諸長者談了一晚的詩,有一首好詩卻始終未聽諸位提及,實令人不勝遺憾之至。
假如現在由在下補述出來,不知諸位是否在意?”
衆文士臉色再度難看起來,先前那名年長者。
勉強以鼻音哼了一聲道:“試言之!”
那名郎中也學衆人先清了一下喉嚨,方才說道:“昔日,饒州有某女尼,還俗适人,所适者張姓,張亦為僧人之中途還俗者,因之,當時某名士乃為該尼賦七絕一首如下:‘短發蓬松綠未勻,脫卻裟袈著紅裙,于今嫁與張郎去,赢得僧敲月下門’……”
一話未竟,衆文士哄堂大笑,一個個前仰後合,拭眼揉腹不止。
衆文士正笑得無我忘形之際,不知誰人突然發出一聲大喝道:“咄!于夫子,還有蔡夫子,你,你們都瘋了麼?”
衆文士蓦然凜覺,笑聲遽爾靜止,這下可夠瞧的了,有人猛力咳嗽,有人高呼沖水……
那名朗中大笑而起道:“佳妙!佳妙!”
灑下數枚青錢,掮起藥箱,一路大笑着向樓梯口走去,剛剛下梯踏出第一步,身軀一歪,忽又怪叫道:“哎唷,我的小……小少爺,你……忙個什麼勁兒?”
那名文士嚷着下了樓,同一時候,一名帶着一臉傻氣的僮仆,慌慌張張地沖上樓來。
人在樓梯口站定,一面大口喘氣,一面閃目四掃,華雲表心神一緊,連忙自座中站起來招呼道:“喂,小方,我在這邊!”
小玉女一扭頭,雙手齊招,喘叫道:“啊啊,快,快……”
華雲表為防有事,茶資已經預付清楚。
這時;忘情之餘,足尖一點,竟自七八張桌面上平飛而過。
衆文士眼光一直,人人為之目瞪口呆。
華雲表自知形迹已露,當下也無暇計較,伸手一帶小玉女,索性舍梯一躍而下。
兩人手臂互挽,閃身出店,箭一般撲人對面暗巷中。
華雲表于陰暗處身形一頓,正拟開口發問之際,小玉女着急道:“不,快走,再遲就要來不及了!”
小玉女說着,奮力掙脫華雲表的手臂,雙肩微挫,領先縱登屋頂,華雲表電随而上,一面驚詢道:“發生什麼事?”
小玉女頭也不回地一路越脊奔向北城門,邊跑邊答道:“那駝子不是别人……”
華雲表心頭一震,連忙趕去前面道:“‘血劍魔帝?!’”
小玉女喘答道:“是的,那……那名青衣文士便是上次在中條承月坪給那位黑衣蒙面怪人趕跑的什麼‘玉劍令主’!”
華雲表一愣,大感意外,又追上一步道:“那麼對面廂房中那些大漢……”
小玉女疾馳如故,一面促聲答道:“魔帝近衛,‘十八血劍客’!”
華雲表之輕身功夫高出小玉女甚多,此刻的小玉女已然是香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而華雲表,除了心情稍稍有點緊張外,對于這種縱躍飛行,刻下仍是行有餘力,若無其事。
二人并肩起落,轉眼之間,又下去二十來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