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十月,千山落木,萬裡飛霜,幕阜山丹楓漸轉黃萎,随着西風離枝漫空飛舞,雲壓天低,雁聲悲唳,觸目蕭瑟凄涼。
山道上出現一條人影,疾步如飛,那人約莫五旬開外,微黃臉膛,颔下疏髭如猬,身材瘦小,一身玄衣勁裝,右手提着一柄寒光閃爍緬鋼軟刀,肩頭斜搭着藍布包袱,目光灼灼逼人,卻隐含憂惶焦急之色。
突然山谷中送來一聲刺耳長嘯,那人面色一變,正欲向深密樹林中竄去,猛見四面八方湧出無數身影,紛紛大喝道:“閻老兒,還不束手就縛。
”
閻姓老者目中怒焰暴熾,左掌蓄勁不吐,右手緬刀揮灑出一片寒星,望東方撲去。
敢情這閻姓老者是位武林名宿,當者披靡,截擊之人紛紛斷肢缺腿,血肉橫飛,掌力排空狂飚,慘嚎之聲彌漫山谷,入耳心驚肉跳。
但截擊之人顯然是武林中高手,一身所學内外兼修,泯不畏死,如潮水般攔截閻姓老者。
閻姓老者萬裡奔波,疲累不堪,雖有蓋世之勇,但雙拳難敵四手,肩背腿股負傷多處,并中了數枚絕毒暗器。
隻見閻姓老者渾身血染,張嘴發出慘厲的狂笑,左手迅疾解開胸前扣結,将包袱擱在手中奮力抛向半空。
江湖群豪一見竟置閻姓老者于不顧,紛紛疾朝包袱撲去,立時展開了一番慘烈的搶奪,血腥愈熾,嚎叫慘厲令人戰粟……
夜幕低垂,雲山蒼茫,蕭瑟秋風送濤悲吟,彌漫着刺鼻血腥,除此之外一片寂寥。
一條蜿蜒清溪葺葺密草間,立着一個眉清目秀小童,喟然低歎一聲,伸手扶起昏死草中的閻姓老者,背着涉水而過,穿過一片疏林而去。
傍山現出一椽茅屋,炊煙袅袅,一個白發老妪扶杖倚間而望,隻見小童背伏着一人由林中走出,不禁霜眉微皺,喃喃自語道:“這孩子,又多管閑事了。
”
小童一步一步走近茅屋前,察覺老妪目光似有不悅之色,忙道:“婆婆,翔兒不能見死不救。
”
白發老妪忽霁容一笑,道:“翔兒,你背進來吧。
”
小童将閻姓老者平躺在一張草床上,以清水洗滌閻姓老者臉上血污。
閻姓老者睜目醒來,掙紮坐起,以黯淡無神的目光望了老妪小童一眼,抱拳微拱,浮起感激的笑容道:“蒙小哥兒相助,老朽感恩不淺,老夫人,此處已成是非之地,不可安居,務請遷地為良。
”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柄寒氣逼人匕首朝自己左肩猛切而下。
“咔嚓”微響,閻姓老者一條左臂應刃墜地,不見絲毫溢血,斷處青紫如鐵。
小童駭然色變,張口欲百又止。
老妪歎息一聲道:“先生江湖英俠,豪壯義勇,令人油然起敬。
恕老身不是江湖人,不便詢問個中恩怨,但老身祖孫相依為命,在此蔔居七載,恬淡成性,遷居不易。
”
閻姓老者略一沉吟,道:“老夫人高壽幾何?”
老妪答道:“老身七十有八。
”
閻姓老者道:“老夫人請不要以區區之言為忤,人生譬如朝露,去日無多,倘老夫人百年之後,小哥幾何以安身立命,區區稍知星鑒之術,小哥兒貌像不凡,絕非池中之物。
”
這閻姓老者似不欲多言,說完後立即閉上雙目調息。
老妪向小童道:“這位是風塵奇士,江湖異人,你千萬不可失禮,我去廚下準備一些酒菜,你就在此照料照料。
”說着即往屋後走去。
閻姓老者倏地睜開雙目,道:“小哥兒姓名可否賜告?”
小童道:“我姓霍名文翔。
”
閻姓老者正色道:“此處巳非善地,你與老夫人及早遷離,老朽在修河鎮文昌祠側自賃一間小屋,可供老夫人與小哥兒栖身,千萬不可洩露相救老朽之事。
以免殺身之禍。
”用手一指地上一截斷臂,接道:“有勞小哥速埋這截斷臂,緊埋深掩。
”
霍文翔不知怎地,對這不知來曆的江湖奇人,卻是由衷的欽敬,應了一聲,拾起斷臂,匆匆走出門外。
他轉至屋側卻見一隻黃鼠狼噬死的小雞,順手拾起向山邊窪地氣,掘土葬埋。
繁星滿天,遲月初升,山風呼嘯,在霍文翔不遠身後卻悄無聲息飄落四條黑影。
霍文翔突聞身後響起一個銀鈴悅耳語聲道:“小兄弟,深更半夜,你一個人在此做什麼?”
他聞聲不禁心中大駭,回首一望,隻見一個清麗絕俗的黃衣少女,嫣然微笑望着自己。
少女身後随着三四個兇神惡煞,面目冰冷的黑衣人,目中神光宛若利刃,似欲看穿肺腑。
霍文翔面色微變,立起朗聲道:“我在此埋雞,還要你們管嗎?”
少女柳眉微皺,微泛起不悅之色,一個黑衣人鼻中冷哼一聲,疾伸右臂,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住霍文翔左臂,獰笑道:“小娃兒,你出言不遜自讨苦吃。
”
霍文翔隻覺得痛入骨髓,不禁失聲呼叫。
少女突伸兩指,劃空閃電點向黑衣人右臂曲池穴。
那黑衣人駭極面目疾變,忙放開扣住霍文翔的五指,移形換位閃開三步,道:“秦姑娘,你這卻是為何?”
少女面有怒容道:“你們龍門三霸也是成名的人物,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三尺小童,有失英雄行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