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中天,時逾三鼓。
霍文翔一路疾奔,遙遙望見遠處現出燈火數點,忖料已近鎮集,四下打量了一眼,隻覺無人蹑蹤,迅疾脫下那襲賊衣,埋置樹底,飄然向燈火閃爍處走去。
夜深人靜,鎮街上已無人行,秋風瑟索,霍文翔單影隻身,踽踽獨行,不禁心底泛起一種無名的惆怅。
他走入一家虛掩着兩扇門的客棧,推醒了伏案假寐的店夥,引往一間中合院東首廂房,喚來酒食,遣店夥離去。
鄰室燈光外映,隐隐傳來對語聲,霍文翔耳力銳利,隻聽一個雲遮月嗓門道:“王賢弟,你我總算把信已帶到飛鷹幫手上,白撿回兩條性命,咱們一杯在手,百愁俱解。
”
另一人鼻中冷哼一聲道:“周師兄,别把事看得太開了,咱們昆侖四大高手齊出,雖然四位師伯武功已臻化境,但與飛鷹幫對敵恐未必穩操勝算了,就拿那位引你我去見他們頭目的迅快詭奧手法,可見一斑,風聞飛鷹幫所網羅的俱是江湖頂尖好手,妄想報卻戚師叔慘死大仇,談何容易?”
“你别長别人威風,弱自己銳氣,四位師伯武林翹楚,誰不敬仰,何況除掌門外,本門好手幾乎傾巢而出,飛鷹幫雖勢焰嚣張,卻也不能不有所畏怯。
”
“但願如師兄所言,白砂崗之約就在五鼓天亮時,你我尚須趕至白砂崗,禀明經過。
”
蓦地,屋面上響起一聲陰森悸魂的冷笑道:“對極,也該走了,敝幫已如約趕赴白砂崗,兩位朋友若不及早趕到,恐不及相見最後一面。
”
鄰室燈光一黑,疾如閃電般兩條身影魚貫射出,仰面隻見屋面立着一條人影,四臂倏揚,打出一片青芒暗器,似暴雨飛花般罩襲飛鷹幫匪徒而去。
那飛鷹幫匪徒顯然是一内外雙修好手,不退反進,右掌一揚,将那兩道青芒暗器,悉數震飛,一躍落下屋面,沉聲道:“本幫向不留活口,無奈你們兩個奉命下書而來,暫貸一死,意敢在敝幫聖地逞兇暗襲,哼!速各自行斷一臂,免我動手!”
“朋友,我周繩武王守範又非初出江湖,自斷一臂容易,但非朋友兩句大話便可照辦。
”
隻見那匪徒陰沉若冰的面上竟顯出一絲笑意,語氣不平和道:“看來兩位朋友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
”緩緩撤出肩上一柄長劍。
劍身甫一出鞘,嗆琅琅龍吟過處,一道碧綠光華沖起,翠生眉宇,寒氣逼人,不言而知是口吹毫可斷,切石若腐的稀世寶刃。
周繩武王守範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互示一眼色,先發制人,兩般兵刃齊出。
寒光電奔,招到中送,右腕同地一震。
震腕之間,兩人各自攻出七招,幻化出沒空刀影寒飚。
周王兩人均展出昆侖淩厲絕招,奔雷掣電,攻向飛鷹幫匪要害重穴。
匪徒輕笑一聲,眉泛殺機,一劍“回風舞柳”迎出,似緩實速,青霞劃出半道圓弧,手腕一震,灑化無數飛星,隻聽“嗆嗆”兩聲,周王兩人手中鋼刀立被削斷,隻剩兩截刀把。
周繩武王守範不禁心神大駭,兩截刀把當作暗器打出,身形望後躍去。
匪徒發出陰森冷笑,道:“想走無此容易。
”劍光飛虹向兩人卷揮而下,右掌一揮蕩開兩截刀把。
眼看周繩武王守範就要喪命,正在危機一發,命懸俄頃之際,一條黑影搶撲面出,兩指如戟,點向劍身,喝道:“朋友,你也太心黑手辣了。
”指力潛将劍勢逼了開去。
飛鷹幫匪徒萬不料在此遇上勁敵,大喝道:“你是何人?”創勢回撤,身形飄閃疾轉,青虹又暴射攻出,狠快推辣絕倫。
卻不料來人正是霍文翔,身手更快,就在匪徒飄閃開去之際,如影随形跟蹤而上,兩指不離匪徒腕脈間,精奇玄奧,迅如飛電。
匪徒非但劍勢不能展開,隻見對方指法猶若附骨之蛆般甩不開去,而且侵膚若割,不禁膽寒,頓萌逃念。
但聞霍文翔喝道:“撒手!”兩指一沉,左腿踢出。
匪徒隻覺腕脈一麻,寶劍脫手墜地,猛感右股如中千斤重擊,咔嚓一聲骨折,慘嗥出口仰面倒地,血湧如注。
霍文翔低喝道:“兩位還不快走。
”
迅疾無倫伸臂抓起那口寶劍,在匪徒肩上解下劍鞘,仔細看了劍柄-眼,隻見上镌“射陽”。
周繩武王守範二人正欲上前拜謝時,霍文翔巳自身形騰起,杳失夜色沉沉中。
王守範道:“看來這位大俠不顧與我等相見。
”二人并肩竄上屋面,奔向白砂崗而去。
兩人身後遙跟霍文翔身影,似淡煙般一抹而逝。
天際現出魚肚青白,寒風狂勁,白砂崗上掀起漫空塵沙,風沙中屹着四個鶴發童顔老叟,面色凝肅,掌心蓄勁,目中神光炯炯。
蓦地,随風飄送過來一聲清嘯,嘯聲餘音未成時,遠處隐隐現出七條黑影,來勢快極,轉瞬,巳掠至昆侖四老身前。
其中一人瘦長等肩,穿着一襲皂褐色長衫,面蒙黑紗,雙目神光淩厲外射,抱拳笑道:“兄弟得信較遲,兼程趕來,不知昆侖四位高人有何見教?”
一個面如滿月老叟,目中精芒一閃,道:“閣下可是飛鷹幫主麼?”
“敝幫主三月前東海訪友未歸,兄弟權代幫主。
”
“那麼徐州雲龍山大佛寺武林人物慘遭屠戮,閣下當巳知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