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廂房,雕花長窗,糊以宣紙,房外廊下掃得一塵不染,置有高架水仙朱蘭盆景,沁人清香陣陣襲入鼻中。
廊下是一方麻石井及一堵高牆,顯得十分幽靜。
那中年漢子疾趨入院走在門前,伸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屋内應了一個嬌甜語聲道:“崔老師麼?姑娘睡着啦,如非急事,請暫緩禀告姑娘。
”
崔星五皺眉道:“劍閣太極雙環劉文傑已絕足江湖,如今又在成都出現,隻身單騎似向龍泉驿而來,此人再出江湖決非無因,隻身前來龍泉驿更不單純,莫非他巳查明姑娘隐迹在此,是以崔某趕來祟明姑娘。
”
内屋忽然傳出何湘君浯聲道:“春梅,你與誰說話?”
“是崔星五老師。
”
“喚他進來。
”
房門忽開一線,探出一個頭梳雙髻,眼珠靈活的青衣丫環,低聲道:“姑娘喚你進去,這兩日姑娘似乎精神困倦,喜怒無常,崔老師,你得當心點。
”疾縮入内。
崔星五沉聲道:“知道了。
”身形一側,閃入門中,穿過正室,踏入内房。
隻見何湘君擁被側身睡在榻上,道:“崔星五,你有急事禀明我麼?”
崔星五垂手禀明太極雙環劉文傑正趕來龍泉驿途中。
何湘君神情似乎一驚,推被一躍下榻,道:“劉文傑外貌忠厚,其實内心奸狡毒辣,與先父面和心違,他此來未必敢對我不利,但他乃卓負盛然武林前輩人物,所到之處,引人注目。
他身後必暗随武林妖邪,不可不防,崔星五,你傳命下去嚴密戒備。
”
崔星五垂手應諾轉身疾奔出外。
何湘君取出一面菱鏡放在桌上,面對坐下,春梅走了過來,替何湘君梳理雲發。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何湘君盈盈起立,豔光照人,在帳鈎上取下一柄形式蒼古斑剝綠鞘的長劍塞在被中,自己則正襟危坐于榻上。
突然,隻聽得一陣急促敲門響聲。
何湘君以目示意春梅前去開門。
春梅鎮靜了一下心神,走在門首拔栓啟門,隻見門外站着一個身着團花纖錦青緞長衫,貌相儒雅,五官停勻,面膚白晰,三绺長須的五旬開外的老者,春梅睫毛霎了一霎,嬌笑道:“劉老爺子怎知我家姑娘住在此處?”
太極雙環劉文傑微笑道:“一年不見,春梅出落得愈發标緻了,你家姑娘呢?”
春梅面色一紅,道:“劉老爺取笑,我家姑娘現在内室,容婢子察報。
”
劉文傑道:“不用了,老朽自去入見。
”身形一邁,迳往内室走去。
隻見何湘君端坐榻上,見他入來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道:“劉叔父,恕侄女孝服在身,不能全禮。
”
劉文傑目露憫恻之色道:“賢侄女,老朽自聞得令尊去世,痛失知己,徹夜難以安眠,屈指算來已有一年了,武林傳說令尊久病不起,但目下聞得賢侄女露面西川,是以老朽感覺令尊死因并非如傳言所說,特來尋覓賢侄女相助一臂之力。
”
何湘君凄然一笑道:“劉叔父盛情心領,但侄女自身之事應自己了結,不敢有勞叔父。
”
劉文傑,暗道:“好刁鑽的丫頭,恐怕由不得你了。
”但他城府深沉,喜怒不形如色,遂哈哈大笑道:“赤手屠龍何昆侖有女如此,足以自豪,死當瞑目,好,老朽當成全賢侄女之志,不過老朽風聞賢侄女在鄭嵩燕手中劫取一種暗器,請借老朽一觀。
”
何湘君忽綻出盛天百合般的笑容,道:“是緻命黃河二霸毒辣暗器麼?”
劉文傑目中神光突然大盛,隻認為是何湘君劫走,不敢不招承,笑道:“正是。
”
何湘君忽格格嬌笑,道:“劉叔父你平日料事如神,怎麼如今判斷有差,試想那發出暗器緻死黃河二霸之人,亦必是在二霸身上劫走白陽圖解寶鑰之人……”
劉文傑颔首道:“此言不錯。
”
何湘君正色道:“侄女倘若在鄭嵩燕手上取得暗器,必從暗器身上找得線索,怎會困居在此源遠客棧中?”
劉文傑聞言不禁呆住,忖道:“是呀,這話委實無懈可擊,看來,老朽要從南天三燕身上着手了。
”忽地目露詫容道:“縱然武林傳言謬誤,賢侄女在此為何一住就是四五日。
”
何湘君玉靥忽升起紅霞,垂首低聲道:“生為女兒身,有些話不便明言相告。
”
劉文傑恍然有悟,長長哦了一聲,立起笑道:“老朽告辭,賢侄女尚留在此,明日再來探望。
”
話聲方落,忽地面色一變,揚手投指向屋外虛空擲去。
隻聽室外悶哼一聲,劉文傑疾掠出門,隻見廊下遺有數點血迹。
劉文傑想了一下,身形一抖穿室飛去。
何湘君見劉文傑已去,面上泛出一絲淡淡笑容,忽感空氣中有極微的異香送入鼻中,不禁神色一變,一把抓住春梅,從被中取出長劍,掠入榻後複壁中。
廊下窗前正緊貼着一個黑衣蒙面漢子,用一支三寸長銅管緩緩吹入。
蓦地又是一條黑影從房上疾瀉落下,亦是黑衣蒙面,低聲道:“得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