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住了一天半,尤道士才端正了自己往街上走去,當然,他也把自己略作改扮,改扮成一個小商販模樣。
誰見過出家人上賭坊的?
尤道士便想過這問題,如果他直接去找鐵雄,當然可以不必再改扮自己,隻不過當他知道鐵雄在開封府開設一家賭坊,當然就不打算直接找姓鐵的,玩賭,尤道士那是有道高手。
此刻,尤道士站在“子牙賭坊”門口嘿嘿冷笑了。
那是一根銅練子,自檐頭的老虎口中垂下來一塊醬色大招牌,招牌上用金字正楷書寫着“子牙賭坊”四個娃娃頭那麼大的字。
尤道士心想:“把名字起個子牙,這是姜子牙開的賭坊,姜太公渭水河釣魚,他老人家用的乃是直鈎,願者上鈎的意思,可妙,今天尤某給你改個字号來了。
”
尤道士左手撩起長衫前擺,用一個小商賈的姿态便往台階上去了,大門口站着兩個年輕人,專門為客人掀簾拉門的,尤道士沖着二人點個頭,頭一偏便走進門裡了。
剛進門尤道士以為進了茶館一般,怎麼屋子裡坐了二十多人在吃點心。
尤道士見沒有前來打聲招呼,便擡頭看向二門,嗬,就聽大瓷碗發出“嘩啦”聲,令尤道士立刻明白二門後才是賭場了。
他也不向人打招呼,一運走到二門,就聽迎面廳上大叫:“四五不要六,來六是肉頭。
”
什麼叫“肉頭”?那是開封人罵人的話,意思與王八差不多,也叫二百五。
這話尤道士聽不懂,但尤道士确定那是在賭牌九應是錯不了。
再看左右兩廂房,全都是押單雙或擲骰子的。
尤道士光看擲骰子的右邊廂,看的他直搖頭,一下注最大的不過一兩銀子的,就沒看有誰下個五兩重的銀錠。
他轉而左廂看押單雙的二十多個漢子,掀寶一吹也不會超過十兩銀子。
于是,尤道士走向正廳上去了。
還不錯,正廳上一共三大桌,三大桌全都圍滿了人,數一數少說也有五十位。
這中間就有押銀票的,這些人穿的乃是絲綢衫,一看就知道是有錢的爺們。
尤道士擠進正中央的那張大桌前,他隻一看,嗬,推莊的是個白淨淨的四十上下的漢子,這人一身真俐落,小領衫,寬袖管,十指尖尖也好看,像是女人手一雙,他兩邊各站了兩個夥計,那也算是助手,一個管吃銀,另一個管打雜收牌帶算帳。
尤道士再看三方押銀子的人,有手上就是一把銀票,至于有多大數目就不清楚了。
尤道士呵呵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自懷中摸出一張十兩銀票押在天門上,那也隻是一張銀票,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隻見莊家一邊清脆的叫:“離手,猴出!”
這是叫押銀子的人别再動桌上的銀子了,莊家要擲手上骰子了。
清脆的骰子聲,就見兩粒骰子現出個五,這是莊家取第一把牌子。
果然在家伸手取去兩張牌,他把牌一把拿在掌心上。
于是另外三門亮牌子,這一亮不大緊,四家牌全是八個點,莊家的八點是梅花配人八,另三門全是文八點,于是莊家來個統哈。
尤道士押銀票,一邊輸了三次,他仍然淡淡的沖着莊家微微笑。
“可以倒牌嗎?”尤道士輕聲的問莊家。
那推莊的隻一看是個土商販,立刻點頭,道:“朋友,應該的,你可以倒牌。
”
什麼叫“倒牌?”
那是牌桌上的名堂,隻在連輸的人,就可以把莊家洗出來的牌再倒個頭,把第一副牌移向中央或後面。
尤道士的銀票押上去了,他的銀票折疊着,看上去他仍是十兩一張的銀票,莊家看的隻冷笑。
“離手,猴出!”
尤道士的右掌拍左掌,大叫道:“天靈靈地靈靈,好點子走出來。
”
他口中是這麼叫,可是誰會知道他來了個障眼法,那猴子随了他的願,是個七對門。
尤道士就是站在天門押,此刻這一門隻有他一人押,因為他這門連輸。
尤道士吃吃笑了,他這一把是赢定了,因為推小牌九,猴子是至尊,莊家非瞎不可。
隻不過莊家仍然吃了一門,這一把莊家賠兩門。
看起來隻不過十幾二十兩銀子的進出,然而莊家左邊的夥計賭一張十兩銀票抛在天門的時候,尤道士搖頭一笑,道:“太少了吧?”
他此言一出,在家一瞪眼,心中知道上當了,莫非這小子敢玩那倒轉乾坤挖牆根的手段?
就見尤道士指着他押的銀票,道:“請先看清了再賠,我這次不隻十兩了。
”
等到夥計把他押的十兩銀票取手中,一瞧之下面色也煞白了,原來那十兩銀票中有挾帶,挾帶着一張于兩銀票是洛陽老正莊銀号的大票子。
這一現出底牌,大夥全傻眼了,十兩與千兩相差太大了,這是挖莊家的牆根,而且是毫不留情的砸莊家的鍋。
隻不過這莊家由“子牙賭坊”推莊,沒有限制多少,如上一般人,必會推個定數,押的再多,也隻是擡面上的銀子,輸光完事。
于是,推莊的向右邊的夥計點點頭,那夥計笑對尤道士,道:“朋友,你這一擡夠報的,咱們手頭不夠瞧,還請随我帳房來取,請!”
尤道士一笑,道:“别急呀,先欠我的也可以,我還要押的,再來幾把一齊算,也許我又輸給你們呢!”
真貪心,已經赢了一千兩銀子,那年頭足夠一個人花上三年也吃不完。
兩個夥計看莊家,就見這位推莊的一笑,道:“也算夠意思,主随客便,你押吧!”
當莊的又把牌推出來了。
當莊的指着推出的八張牌,道:“還要倒一下嗎?”
尤道士一笑,道:“你不會介意吧!”
當莊的道:“有一當然有二,你倒吧!”
尤道士隻把第一張牌移到最後,笑笑道:“意思,意思,夠了。
”
當莊的一聲沉吼:“離手,猴出!”
兩隻猴子未出,尤道士揮手叫道:“六順子。
”
他為什麼叫六順子?妙了,六順子由門先取牌,而莊家最末一把牌。
莊家取牌面色也變了,尤道士把個猴三移到最後面,而末把牌的上面一張牌是天牌,下面是一張文七點,莊家拿了這把牌,他非賠銀子不可,因為那是憋十。
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