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清冷而悲涼,讓李未央覺得心神一歎,忍不住仔細地聽去。
郭惠妃淡淡地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那男子擡起頭來,似乎剛剛瞧見郭惠妃,面上掠過一絲驚怔,他正是襄陽侯遊夙,良久,他才說出話來:“多謝娘娘的關心,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總算日子過得還平靜。
聽說娘娘在宮中多受到陛下的敬重,我心裡也替你感到高興。
”
郭惠妃聲音似乎很低:“世人皆知,在後宮之中我的容貌并不算是最美,脾氣也不好,陛下敬重我,不過是看在我郭家門楣的份上而已,你又何必取笑我呢?”
遊夙淡淡地道:“這不是嘲諷。
”聽他口氣如此的恬淡,郭惠妃有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整個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沉靜。
李未央看了遊慶豐一眼,卻見到他目光十分專注地望着對面,謹慎,防備,猜忌。
李未央失笑道:“遊公子不必如此緊張,他們不過是故人見面,要叙一叙舊情而已。
”
遊慶豐冷笑道:“若她真有心,我義父病了這麼久,從未見她有隻字片語傳來,哪怕我派人去宮中求見于她,她也毫不留情的拒絕,若她顧念舊情,豈會如此?”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惠妃娘娘身處宮中,處境艱難,身邊又是耳目衆多,有些事情,她縱然想做,也是有心無力。
若她真的對此事無動于衷,為何早不省親,晚不省親,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可見她心中,其實還是想來見襄陽侯的。
”
遊慶豐一怔,想了想,不得不得承認李未央說得有道理。
這二十年間,郭惠妃一共隻出宮三次,每一次都是有特殊的理由,若不是為了襄陽侯,他委實想不出對方為何會選擇這個時機出宮。
但是,他心中畢竟積怨已久,怨恨已深,難以輕易化解,隻是沉默片刻,卻聽到郭惠妃沉默片刻道:“你的身體不是很好,要多保重。
”
遊夙歎息道:“我的身子骨一直就是這樣,總算還能拖得幾年,你别聽慶豐那孩子胡說,以為我命不久矣,沒有那麼嚴重。
”他這樣說着,卻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郭惠妃心頭一跳,幾乎想要上前去攙扶他,可卻最終站在原地沒有動。
李未央看在眼裡,不禁微微地歎息,若說郭惠妃對此人無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按照郭惠妃的性格,她若是不喜歡襄陽侯,不挂念着他,怎麼可能冒着這樣的危險來見他呢。
郭家每一個人都是重情重義的,尤其,對于放在心中的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忘懷。
可是,當對于家族的責任心和愛人之心放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是會選擇前者而放棄了自己的感情,就像她的二哥,也是一樣。
卻聽到遊夙慢慢地道:“你處境艱難,無論如何是不該來的。
”他歎息一聲,口氣越發沉重:“我知道,你其實對于權勢名利,并不重視。
隻不過,身在深宮之中,想要脫身,也是絕不可能了,雖然郭家有一定的實力,可是懷恨你的人,一定還有很多,聽說靜王元英文武雙全,十分聰慧,這樣一來,他所受到的嫉恨也就更多,你這些年過得并不容易,我也幫不了你太多。
”他的态度不像是對待舊情人,倒像是對待一個尋常的朋友。
郭惠妃卻隻是微微一笑:“你不必替我擔心,進宮的時候你安排的那些人,現在都還忠心耿耿地跟在我身邊。
而且,我對榮華富貴并沒有野心,不需要殚心竭慮,也不需要勾心鬥角,隻要安心安分守己就可以安享富貴,這樣的日子,我十分滿足了。
”
遊夙卻笑了起來,顯然并不相信郭惠妃所言,這些年來,他縱然不知道郭惠妃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卻也知道裴皇後勢大,宮中權力傾壓,郭惠妃畢竟是苦苦掙紮,早已經精疲力竭,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不肯來見他。
郭惠妃看着他鬓間的青霜,語氣之中不由自主的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哽咽:“如今我沒有什麼牽挂,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所以這一回我出宮,終于還是想要來見一見你,你,可還恨我嗎?”
遊慶豐和李未央聽到這樣,面上卻是說不出的複雜,兩人對視一眼,遊慶豐先别開了眼睛,此刻,他再也不能說郭惠妃對她的義父是毫無感情的,因為他自己也有眼睛,能看出惠妃的表情,那眉間痛徹心扉的模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也不能否認的。
但那又如何呢?若非為了郭惠妃,義父何至于淪落至此?
遊夙的聲音平淡清雅,他回答道:“我從來都不曾恨過你,我們分開之時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今生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這是你的選擇,隻要你無悔,我有什麼可以指責你的呢。
這些年來我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