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這件事并非小事,我要召其他大夫來核實,若你所說的有半句謊言——”嚴鳳雅疾言厲色,可隐隐發抖的聲音還是讓傅朝宣看出他的色厲内荏。
“大人盡管找人驗證,此事我絕不敢有半句妄論!”傅朝宣毫不退讓。
嚴鳳雅即刻吩咐人将整個院子封鎖起來,然後請傅朝宣去别處坐着,另外請了一位大夫來看診。
傅朝宣壓根不怕他拆穿,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廳裡喝茶。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嚴鳳雅一臉嚴寒地踏進了門,見到傅朝宣,面色變得更難看,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病該怎麼治?”
傅朝宣心頭冷笑,麻風病最大的特點便是臉部有螞蟻爬行的感覺,這也是尋常大夫區分麻風和普通病症的首要判斷,他既然敢這樣說,就是笃定沒人能夠做出相反的論斷,畢竟麻風病非同小可,縱然隻是有一點疑似,都要被立刻隔離,更不用提現在相似度如此之高。
大夫又怎麼會冒險說這可能隻是尋常酒疹?
“現在大人信任我了嗎?”傅朝宣冷冷道。
嚴鳳雅臉色都鐵青了,還是按捺着性子,慢慢道:“現在乃是非常時期,絕對不能讓大人患病的消息傳揚出去,還請大夫與我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
京兆尹是一城長官,說他得了麻風病實在是非同小可,嚴鳳雅請來的大夫支支吾吾、無法斷定,隻說與麻風病很相似……相似,什麼叫相似!他是官員,不是尋常愚民,這種話有多少可信度?治中出現麻風病人,按照常規他本可以向上彙報,但問題是梁慶就是他的上級,他能去向誰彙報?萬一以後發現隻是空穴來風,梁慶豈能輕易饒了他?再者,此等病情在沒有确診的情況下,一旦傳揚出去定然是人心惶惶,梁慶個人生死是小事,他嚴鳳雅也要跟着遭殃。
但一直不說等同于隐瞞不報,罪名可大了……怎麼想,他都面臨着一個極難處理的局面。
傅朝宣歎了一口氣,神色從容地道:“前期是用阿魏雷丸散方,發展到中後期用天真百畏丸,外用的有大白膏方、大黑膏方……”
他說得毫不費力,字字鎮定,嚴鳳雅卻是極為不耐,立刻打斷道:“這些就不必說了,你且說有多大可能治愈?”
“治愈?”傅朝宣笑了,笑容中帶着一絲隐隐的不屑,“大人真是會說笑,我大周開國這許多年,隻怕還沒有一個能治愈的麻風病人,傅某縱然是醫仙在世,也是無力回天啊。
”
“那……傳染是不是很厲害?”嚴鳳雅心頭一跳,面上出現三分畏懼之色。
“這個麼……”傅朝宣沉吟片刻,才道,“裡裡外外可用雄黃、朱砂等消毒藥品來消毒,但效果有多大就未必了,所以大家都必須回避才好,就連我這個大夫……都要千萬小心謹慎。
”
聽他這樣一說,嚴鳳雅不由汗如雨漿,後背濕了一大片。
此刻,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嚴鳳雅赫然一驚,勉強鎮定下來,才道:“進來吧。
”
一名婢女進來回禀:“嚴大人,梁大人要見您。
”
嚴鳳雅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定了定神,道:“我即刻便去。
”看着婢女斂氣屏息地退出去,嚴鳳雅沉吟道,“傅大夫,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保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需要時間來考慮到底該如何處置此事,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搬到府衙來住。
”
傅朝宣無可無不可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嚴鳳雅不想恐懼,但他不能不恐懼,這種恐懼是人的本性發出的對于惡疾的畏懼,而非他自己能夠輕易控制。
等他到了屋子裡,隻敢站在門邊,根本不敢再近一步。
梁慶半倚在床頭,眉頭緊鎖,目光冷峻,擺明了心情不太好。
“鳳雅,我這兩日身體不适,所有的事務恐怕暫不能處理,請你代我例行公務,煩勞了。
”
嚴鳳雅立刻躬身,謙卑地道:“大人言重,屬下本就該為您分憂解勞,隻是我才疏學淺,恐怕辜負您的信任!”
他這不是托詞,京兆尹事務繁忙,代替他處理事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件事處理不當都會引起顯貴們的不滿,他深知梁慶嫉賢妒能的個性,事情辦不好當然是嚴厲斥責,事情辦好了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梁慶皺了皺眉頭,他這幾天總是十分忐忑,日夜難安。
按道理說,他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仕途上也很是得意,這小小病症早已是家常便飯,不日就會痊愈,本不該放在心上,可這一回他卻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猛然想起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江小樓那邊,你可别忘記了,得盯緊!”
“大人,您身體不适,這件事也可以暫時擱置起來,等您康複了也不遲——”嚴鳳雅想要捂住口鼻卻又不敢,隻能低聲道,表情顯得無比恭敬。
梁慶不以為然地道:“不妥,這丫頭狡猾多端,遲則生變,你要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說起來容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