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鳳雅面上滿是難堪,卻沒了剛才的鼎盛之氣,不過頹廢地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振。
江小樓道:“嚴大人,是一輩子做一條狗,還是爬上去做人上人,全在你一念之間。
”
嚴鳳雅頓時暴怒,猛地扭頭瞪着她。
這一刻,傅朝宣絕對不懷疑,若是有可能他一定會撲上來掐住江小樓的脖子。
可最終,嚴鳳雅不過隻是瞪着,并沒有動手的意思。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想要悄悄向江小樓使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操之過急,嚴鳳雅逼迫不得。
江小樓卻并沒有看他的方向,隻是毫無退縮之意地望着嚴鳳雅:“我聽人說,大人原本叫嚴昌盛,這也是個好名字,為何要改名呢?”
嚴鳳雅不吭聲,隻是冷冷地盯着江小樓。
屋子裡的空氣一瞬間凝滞,傅朝宣一直試圖引起江小樓的注意,她卻置若罔聞。
整個房間裡,隻聽到她婉約柔和的嗓音:“鳳凰乃是百鳥之王,一飛沖天之物,而雅這個字,當然更是意境深遠。
雅操是指樂曲高雅精妙;雅篇是優美的篇章;雅量高緻是說人氣度不凡,情趣高尚;雅人深緻是說風雅的人自然有深遠的意趣……你瞧,不管是用在哪裡,都是高尚言辭,這不正是貼合了大人的心境麼?”
明明有名字,卻偏偏要和鳳凰、雅扯上關系,這一方面說明嚴昌盛對于高貴地位的向往;另一方面則從反面向江小樓展現出他深刻的自卑。
若非對于低下的出身耿耿于懷,他何至于連名字都改了,又何至于說起江小樓出身商戶的時候那般憤憤。
在他看來,大抵是覺得江家這樣的富豪比他還要更卑賤一些的……
可笑的想法,可笑的人,但用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卻十分有效。
嚴鳳雅充滿狐疑地盯着對方,面色陰晴不定。
“大人不妨扪心自問,梁慶如此喜怒無常,又能對你有多少信任,将來若有一日他想起舊賬,隻怕大人會淪落到比我還慘的地步。
”
嚴鳳雅含怒的眸子一下子有些畏懼。
“大丈夫為建功立業,雖至親亦忍絕,縱為惡亦不讓,可以置倫常于不顧,也可以置良心于不顧。
隻要有利于自己的地位,又有什麼不可以幹的?大人你才華高絕,聰敏果敢,論手段論魄力又有哪裡不如梁慶?不過是機遇罷了,全是因為大人沒有碰到一個合适的機會。
”江小樓聲音平淡輕緩。
嚴鳳雅望着她,似乎呆住了,眸子裡漸漸燃起一絲莫名的火焰。
“大人這樣盡心盡力的輔佐梁慶,可在他眼中,大人連狗都不如,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簡直是直接把你的一片熱忱放在地上踐踏,我真是替大人您不值!”江小樓惋惜地歎了口氣。
傅朝宣看着江小樓,不由也跟着愣住了。
若論起羅織罪名、角謀鬥智、構人以罪、兼且整人治人,梁慶絕對是個中高手,但他絕對想不到,就在他養病的時候,已經有人如法炮制,甚至更高一籌!
嚴鳳雅的神色變幻不定,顯然正陷入激烈的思想鬥争。
他當然知道江小樓說這番話是不懷好意,但他更清楚對方說得沒錯,梁慶是一個小人,今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想起自己曾經的不敬,到時候真是有嘴沒處說。
再者,自己跟着他這麼多年,好容易才爬上一個少尹的位置,但今後想要晉升,除非梁慶先上去……可眼下看來,這種機會實在是鳳毛麟角,自己少有升遷可能。
一輩子這樣仰人鼻息,不是太痛苦,而是生不如死。
他拼了命往上爬,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徹底擺脫低賤的出身,如果能夠當上京兆尹,取梁慶而代之,他改變的就不僅僅是個人的仕途,而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有了這樣的誘惑,哪怕明知道江小樓給他挖了一個陷阱,他也會跳得義無反顧。
這兩日代行京兆尹職權,他早已嘗到了甜頭,若是能長久占據這個位置,那他真會達到人生最高峰!越想越是興奮,幾乎一時幾乎壓過了心頭對梁慶長年積累的害怕。
江小樓一直在輕巧地觀察着對方的神情,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眼神也變得野心勃勃——
“人生在世,就要敢于向上攀登,若是大人畏首畏尾,戰戰兢兢,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建樹。
”她加了一把柴,語氣似春風般輕柔,“當然,如果是過去,梁慶一手牢牢把握權力,大人貿然行動隻怕得不償失,畢竟在京城中他的人脈更廣,支持他的人也更多。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聽說梁大人卧病在床,他可是個極為頑強的人,通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将權力交給别人的……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得了很重的病,大人若是有心,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
這樣溫柔的語氣,卻如一把利劍,一下子刺中了嚴鳳雅的心髒。
他渾身一陣顫抖,想要站起來,卻是雙腿打軟,渾身無力。
最好的機會,最好的機會,這一輩子他可能就隻有一次機會。
梁慶得了麻風病,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