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奏章将嚴鳳雅的狼子野心描述的活靈活現,為了配合皇帝的愛好,李杭特意把梁慶變成了一個受害者,一個鞠躬敬業、死而後已,卻不小心被自己忠心的屬下設計陷害、無辜喪命的可憐朝臣。
嚴鳳雅最大的罪過,不是他要設計殺害梁慶,而是他試圖蒙蔽皇帝,上了假奏章。
這是欺君之罪,殺無赦。
皇帝覺得很丢面子,專門負責京城的官員居然被百姓們燒死了,死得那麼可悲而且可笑,于是他下诏,将嚴鳳雅處以腰斬的極刑。
所有協助他、幫助他隐瞞情況,押送梁慶的衙役也跟着受罰,不是問斬就是發配遠方。
诏書立刻下達。
原本被梁慶和嚴鳳雅壓制的官員們十分興奮,嚴鳳雅垮了,京兆尹也空了出來,他們的機會來了。
行刑前的晚上,嚴鳳雅拖着沉重的鐐铐,被關進死牢。
他無論如何不能想到,原本春風得意,準備繼承京兆尹一切的自己,怎麼會轉眼之間成為階下囚。
傅朝宣作為一個剛直不阿的大夫,拼命保護自己的病人,堅決不肯同意嚴鳳雅的陰謀,被迫軟禁在京兆尹衙門,最後還挺身而出證明事實,頓時環上了正義的光芒。
消息傳播開來,百姓們奔走相告。
嚴鳳雅這些年幫助梁慶作惡,得罪了不少人。
“腰斬啊——”江小樓似笑非笑,“可見主審官也很厭惡背叛主人的狗呢!”
郦雪凝正在專心縫補手中的衣裳,聽見這話擡起頭,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京兆尹的堅固囚牢,馬上就要土崩瓦解了。
”
郦雪凝驚訝地望着對方,有些不明所以。
江小樓站起身,推開了窗子,看着遠處沉沉的夜色:“你瞧,月明星稀,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
适合上路的好天氣啊……
皇帝在刑部的折子上朱筆禦批,告示高高懸挂在高大的城門口、衙門前,所有人都遠遠觀望,氣氛冷凝。
原本所有犯人經過審判後等到秋後才能行刑,但因為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不殺嚴鳳雅難以平息風波,皇帝金口玉言,立即執行。
同樣的菜市場,早已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人,他們大聲議論着,臉上流露出的是興奮的神情。
“京兆尹沒得麻風病啊!那不是白白燒死了!”
“是啊,聽說都是這個犯人的陰謀詭計,說什麼梁慶感染麻風病,借機會除掉他往上爬呢!”
“哎呀,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竟然還有這等奸詐的人,連這麼陰損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你懂什麼,這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太陽升到中天,街道兩旁人山人海,聲聲鑼鼓從内城傳來,監斬官騎着高頭大馬,衆多全副武裝的士兵押送囚車緩緩過來。
觀看的人群頓時一陣哄亂,場景比當日燒死梁慶還要熱鬧三分。
監斬官輕咳一聲,下了馬,舉步上台,坐在桌案後的椅子上,很快又有人送來了行刑公文。
嚴鳳雅跪在案前三丈遠處,身邊有兩名士兵把守,身後穿着鮮紅衣裳,裸着半邊粗壯手臂的劊子手挺刀待命。
嚴鳳雅嘴裡面被套上木嚼子,這使得他無法喊冤,無法傾訴,甚至無法說出半個字。
不該是這樣的,他本來應該成為新一任的京兆尹。
他本來應該繼承梁慶的一切,江小樓明明說過的!
此刻不遠處的酒樓,江小樓站在二樓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遠處的行刑。
她甚至能夠穿透重重人群,看清嚴鳳雅臉上的暴怒,心頭的不解和困惑。
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她的嘴角帶着愉快的微笑,恰如觀看一場聲勢浩大的表演。
她深深知道,嚴鳳雅隻想到成功,絕想不到失敗,或者說,他早已經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忘記了世情的殘酷。
誰能忽略賭博的酣暢淋漓與冒險瘋狂,可惜他忘了,賭博者,終将毀在一個賭上。
如果嚴鳳雅此刻是一個旁觀者,他會發現江小樓替他精心安排了一個怎樣的結局,從她确定他作為這個計劃的執行者和貫徹者,她就已經洞悉了他的心靈深處。
在血腥的刑場上,所有人隻看到嚴鳳雅充滿悔恨和憤懑的表情,然而卻忽略了背後隐秘的故事:梁慶的殘忍貪婪,造成了全部噩夢的開始;江小樓看似飄然出世的佛理,隐藏着屠殺的前奏;得了麻風病的上峰,勾出了嚴鳳雅隐藏多年的野心;江小樓的謀略和才能,盡現于與每個人的交談;熾熱的欲焰中,嚴鳳雅最終屈從于自己的權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梁慶想不到自己精心培養的臂膀,會為他送上最後一杯毒酒;人性與佛性的掙紮,傅朝宣在除惡願望中越走越遠;陰暗的人心與複仇的烈焰縱橫交織,江小樓把自己的仇人一步步送入死亡的陷阱。
在這個計劃裡,她利用的是人最簡單的感情和最複雜的人性。
在一環扣一環的勾連對付中,計劃首尾相銜,不落窠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