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問了陌兒究竟,此刻明白過來,趕緊替她擦淚,柔聲勸慰:“小姐,那江小樓不過是個客人,你卻是老爺疼着寵着長大的,她哪裡能和你比?你對她好,做個樣子給老爺看,他隻會誇你聰明懂事,從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所以老爺才最歡喜你啊!”
謝瑜的面上出現一絲羞憤:“父親他今天分明就是偏袒她,他早就不疼我了!”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道:“媽媽,你不知道那個江小樓有多狡猾,把父親哄得團團轉,對她的态度比我還要親熱些……”
顧媽媽蹙起眉頭,道:“小姐,我昨兒個遠遠的瞧了,那丫頭長相是很漂亮,沒想到心機也這樣深,不過,咱們不怕的,她再得寵,也分不到小姐你的那份嫁妝——”
顧媽媽是個現實的人,她看到的隻有利益,隻要謝瑜的切身利益不受損,其他就不必多管。
事實上也是如此,謝家如此富貴,謝老爺又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将來出嫁必定選個妥帖的人家,少不了一份厚厚的嫁妝。
謝瑜睜着淚汪汪的眼睛:“可我聽見父親跟大哥說,要迎娶她作大嫂的……”
顧媽媽一愣,臉色頓時變了:“好小姐,你既然知道老爺這麼看重她,何苦又去惹人家,萬一将來她真的嫁給大少爺,你們如何相處?”
“胡說,大哥是不會娶她的!”謝瑜面色大變,瞬間哀戚神色變得極為憤怒。
她的親生母親是一個青樓歌妓,可她父親卻是出自遼州望族廖家,若非因為母親出身太低,不被祖母見容,她早已是廖家的小姐。
膽小怯懦的父親隻敢金屋藏嬌,母親去世後他立刻把自己打發到謝家來投奔謝康河。
那時候自己還是個離不開親娘的孩子,整日裡又哭又鬧。
除了大哥肯安慰她,誰曾真心關懷她?時至今日,她的心裡隻裝得下大哥和她自己,不管是謝家的财産,還是别的什麼,她一概都不在乎。
謝月謝香處處提防江小樓的時候她還嘲笑她們為了點銀錢斤斤計較,可當她發現父親要讓大哥迎娶江小樓的時候,這感覺就完全變了。
她變得憤怒,氣急敗壞,心頭酸澀無比。
顧媽媽臉色瞬間發青,她轉頭看了一眼,屋子裡沒有人,她趕緊把謝瑜拉進了内室,壓低嗓音,道:“小姐,你不會是對大少爺他——”
一語中的。
謝瑜的臉孔一下子變得通紅,睜大了眼睛望着顧媽媽,幾乎忘記了言語。
是,她盡管年紀不大,卻對男女之情異常敏感,大哥和父親一樣常年在外,她常常半夜醒來,悄悄地禱告,保佑他平安歸來,可她卻從來沒有為疼愛她的父親求過。
知道大哥今天回來,她特意摘下他最愛的白海棠去見他,隻為了讓他高興……然而,這是她的秘密,平日決不敢有所流露。
她比誰都清楚,如果她的這種想法被人所知曉,父親一定會厭惡她,謝月謝香會無比鄙夷,就連溫和的大哥也一定會再也不想看到她。
那時候,她會失去再見到他的機會……然而這樣的隐秘,卻終究沒能瞞過顧媽媽的眼睛。
“小姐,你是瘋了不成!你是謝家的女兒,大少爺是你的大哥啊!”
“什麼大哥,他根本就不是——”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小姐,你快歇了那等可怕的念頭,你姓了謝,你們就是親兄妹,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若是被老爺和其他人知道,你還有活路嗎?”顧媽媽心裡一慌,急切得面色都青白一片。
謝瑜一張臉雪片一樣,張了嘴巴想要說什麼,卻是啞然無聲。
謝家收留她,父親讓她做了謝家的女兒,這個身份就會伴随她一輩子。
她想着大哥,日日夜夜想着,壓根就是些發瘋的念頭……這些話,她何嘗不知道。
最終,她猛然站起,旋又坐下,忍不住地說:“我是個孤女,江小樓不也是!她憑什麼——”
“不一樣!你是在謝家長大的小姐,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小姐你聽清楚,莫說老爺讓你姓了謝,哪怕你到現在還姓廖,老爺也不會同意!你不想想看,他本是好心收留無依無靠的故交之女,然後把你養大了,妥帖嫁出去,誰都會稱贊他一句仁德!可謝家要是把你照顧着,長大了就送到了大少爺的屋裡去,謝家成了何等龌龊的地方,老爺這麼重義氣的人,他能答應嗎?”顧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說着。
謝康河想要讓江小樓嫁入謝家,别人還可以當那是在還恩德。
可謝瑜就不同了,即便她現在仍舊保持着自己的姓氏,隻是居住在謝家,她也是欠了謝家恩情的,如果嫁給謝大少爺,人人都會說謝家挾恩望報、算計孤女,傳出去别提多難聽了。
更何況現在她已經是堂堂正正的四小姐,這個身份一輩子也改變不了。
謝瑜不知哪裡來的勁,忽地眉頭豎起,眼睛充滿厲色:“我知道怎麼都輪不到我,可大哥那樣的人,要配也要配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江小樓除了一張臉,她的身世和我一樣無依無靠,這樣的孤女,怎麼配得上大哥!”她素來輕言細語,顧媽媽從未見過她露出這等可怕的神情,一時驚住了。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裂瓷之聲。
顧媽媽第一個反應過來,已經快步奔出去,一把将外面的人拽進來,氣急敗壞:“你聽見了什麼!”
陌兒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