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樓卻欲言又止:“若是楊閣老知道道長是被我引來的,小樓怕他生氣——”
楊夫人嗔道:“這有什麼可怕的,他就是因為太固執,旁人家的墳墓沒有被沖垮,怎麼就楊家出了事,還不是風水不好!你放心,我全擔着,絕不讓你受責怪!”
江小樓腼腆地一笑,楊家的墳地位于京郊虎臣山腳下,本是一塊山清水秀的地方,在數十年前算是風水寶地。
如今多年過去,原本的高坡已經變得扁平,地勢太低,很容易就會受到風霜的侵襲,一旦遇到暴雨的天氣,不是這垮了,就是那塌了。
當然,大家不會認為是地方不好,隻會說是風水不好。
若換了尋常人家,早已請了高明的師傅重新尋覓地方,偏偏楊閣老性情倔強,甯死不肯,這才年複一年不斷修來修去,把自己累個半死。
江小樓點頭道:“既然夫人同意,那我這就派人去請道長。
”
第一次江小樓去請,伍淳風已經出訪。
第二次楊夫人發帖子去請,伍淳風正在閉關。
第三次,楊夫人親自派了轎子去迎接,伍淳風才與楊夫人正式見面。
楊夫人落坐之後,吩咐婢女上茶,笑道:“敬仰道長大名,今天得見,果然是仙風道骨,名不虛傳。
”
伍淳風相貌端正,充滿正氣,的确是有哄人的資本。
江小樓微微一笑:“道長實在事務繁忙,夫人好容易才請到。
”
伍淳風立刻笑着向楊夫人緻歉。
楊夫人不在意地搖了搖手:“我家的事情,想必小樓已經向道長說過了。
若是可以我待會就親自帶道長看看那一塊地。
請道長務必好好替我們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
伍淳風莫測高深地笑道:“夫人相請,不敢不從。
”
關鍵時刻,楊閣老恰好進門。
他聽見這一句話,不由沉了臉道:“夫人,你這是把什麼人領到家裡來了!”
江小樓連忙站起,滿是歉意道:“閣老不要發怒,是我的不是。
”
楊夫人卻一口打斷:“老爺,一切都跟小樓無關,是我聽說道長法力高深,好容易才請來了他,隻是替咱們看一看墳地,你何故如此緊張。
”
在大周,隻要是達官貴人、豪門富戶,經常會請道士上門占蔔,詢問吉兇。
楊閣老這等異類,才是十分少見。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伍淳風,不由嘲諷道:“不過是江湖術士,夫人你如何采信?小樓,真想不道你如此聰明的姑娘,竟然也會被這種人所蒙騙。
”
伍淳風面不改色,笑容依舊:“人人都說楊閣老會識人,從不曾與我交談,又怎麼知道我是騙子。
”
楊閣老聽了這話,神色之中有一絲冷凝:“既然如此,你不如為我看一看相,看我到底命運如何。
”
伍淳風仔細瞧他一眼,淡淡笑道:“大人天庭飽滿,鼻根高聳,是為福德雙全、位列三公之相。
”
楊閣老冷笑一聲:“滿街碌碌無為之輩,很多人都是天庭飽滿,鼻根高聳,為何他們卻不能登堂入相。
”
伍淳風搖了搖頭:“閣老單論五官并不出奇,可是全部結合起來看,卻是凝風聚水、五行暢通,于是福壽雙全、位列三公。
同樣道理,單獨看一個天庭,或者單看一個鼻子,不分析整體的面相,是不能準确判斷吉兇的。
”
聽了這話,楊閣老滿面寒霜:“巧言令色。
”
伍淳風歎了口氣道:“婆娑世界,萬象皆通。
楊閣老放不下,當然就看不透,更加無法相信。
”
楊閣老轉眸一看,身邊恰好站着兩個仆從,便指着他們道:“你看我這兩個人,到底有何歸宿?”
伍淳風微笑道:“左邊這位施主雙目突起,面紋太兇,殺戮過重,日久必招災禍,還是早日收斂為好。
”
楊閣老一愣,左邊這個人原本是府上廚房裡的一個屠夫,專門負責殺雞宰羊,因為楊閣老見他聰明伶俐,就将他帶在了身邊。
說是殺戮重……倒是一點不錯。
伍淳風又繼續指着另外一個人,悠然道:“這一位面向憨厚,六根清淨,早年雖然刑克父母,中年之後卻必有福報,得享天年。
”
衆人面面相觑,卻聽見楊夫人笑道:“準,準,太準了!”
楊閣老的神情慢慢變得凝重,本來的譏諷笑意也收了起來,向伍淳風拱手道:“剛才是我無禮了,道長請坐!”
伍淳風搖了搖頭:“雖然我擅長風水之術,但于相面……不過略知一二。
”
楊閣老換上一副笑容,道:“道長不必謙虛,既然你說的如此之準,我倒是想要請問一句,既然面相天定,那人為努力又有什麼用處?多做福報,可以改變天命嗎?”
伍淳風不慌不忙地道:“天命是注定的,但人生可以自己操控。
我們講究宿命,卻不是定論。
所謂命相難算,最關鍵的便是一個人的命運随時會發生改變。
一個惡念升起,便有惡報。
一個善念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