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上一絲淡淡的陰影,她沉吟道:“剛開始那對夫妻一直沉默寡言,隐沒在人群裡,我也沒有特别留意。
後來發現那孩子生病的時候,我卻瞧見那女人抱着孩子的手臂上布滿被鞭打的痕迹……剛剛我一直在想,他們是受到士兵的驅逐才受傷,還是另有其他緣故。
”
江小樓微笑:“既然心存懷疑,你為什麼還要收留他們?”
郦雪凝毫不猶豫:“為了那個孩子。
不管兩個大人有什麼不對勁,孩子的确是生病了,如果把他們拒之門外,等于斷了那孩子的生路。
你不也是如此,明明是熱心腸,卻總是要擺出黑臉。
”
江小樓笑容淡去:“我沒有你那樣好的心腸,收留這些人——自然有我的用意。
”
郦雪凝一怔,奇怪道:“什麼用意?”
江小樓慢慢道:“他們來自遼州,誰家鋪子都不去乞讨,偏偏要到我的門口,不論掌櫃如何驅逐都死活不肯離開。
孩子生了病,表現出一副無比可憐的模樣,非要留到明天早上……這麼多巧合撞在一起,我真的很想知道,巧合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麼。
”
郦雪凝面上湧出一絲悲涼,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可不論是什麼樣的原因,都不應當成為隐瞞與欺騙的借口,如果善心被人無故利用,哪怕鐵石心腸,也要千瘡百孔……
第二天一早,江小樓和郦雪凝剛到博古齋,掌櫃便告訴他們:“孩子的高燒已經退了,那對夫妻要領着孩子前來叩謝。
”
江小樓道:“讓他們進來吧。
”
很快,那對夫妻抱着孩子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向他們叩頭:“多謝小姐!多謝小姐救了我孩子一條性命!”
江小樓輕輕掃了兩人一眼,神色如常道:“既然孩子的病已經好了,你們倆人即刻上路吧。
”
夫妻對視了一眼,男子滿眼忐忑地開口道:“小姐大慈大悲菩薩心腸,救了我兒子一命,這等恩情我們還沒有回報,怎麼能就此離開。
若是小姐不嫌棄,我們夫妻……就留在這鋪子裡!不要工錢,小姐賞口飯就行,保證一定什麼活都能幹。
”
江小樓低垂着眼睫,并不言語。
小蝶領會了她的意思,開口道:“你這話說的倒是奇怪,我要請人,請什麼人不好,非要請流民,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那男子心裡發急,趕忙道:“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我笨嘴笨舌的,也不會說話,我們夫妻不是想要賴在這裡不走,隻是想要報答您的恩典……哪怕做牛做馬,我們也願意!”
婦人連連擦着眼淚,嘴唇顫抖:“你就老實說吧,不要在小姐面前說謊話!小姐,我們急着找栖身之所,是因為這孩子的病沒有完全康複。
如果現在就上路,怕被風吹雨打,反倒送了他一條小命!小姐,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了我們!我們吃的也不多,還能幫您幹活!”
婦人的話顯然實在得多,也可信得多。
姚掌櫃聞言,仔仔細細打量着這對夫妻,男人長手長腳、有把力氣,女人也不是弱不禁風的……他想了想,便小心道:“小姐,我瞧着倒是可行,看他們兩個收拾幹淨了也還有個人樣,鋪子裡正好缺人手。
反正他們也不要工錢,給口飯就行,哎,你們可不能反悔,回頭又來要錢,那可不行!”
姚掌櫃算盤打得精,現在請一個夥計的費用要遠遠超過流民,不少人家悄悄收留了這些人,隻給飯不給工錢。
這原本是極為刻薄的,但早已成為常态,掌櫃瞧見他們樣子老實,便動了這份心思。
郦雪凝看了江小樓一眼,眼下淚痣搖搖晃晃,像是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江小樓看出對方内心的矛盾,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留在鋪子裡,跟着掌櫃做事。
以後這孩子完全康複了,你們要走要留都随便,我絕不勉強。
”
女人摟緊了孩子,眼淚流了下來,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半個字來,隻知道一個勁兒地叩頭。
姚掌櫃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粗黑的面孔露出笑意:“王恒。
”
王恒做事十分利落,招呼客人也很是靈活,沒多時就成為了掌櫃的好幫手,而那女子除了照顧孩子以外,大多數時候都幫着做雜事,手腳勤快,幹淨整齊,連挑剔的姚掌櫃也挑不出絲毫的毛病。
等到江小樓問起的時候,姚掌櫃滿臉帶笑:“小姐,這一回咱們做好事可真是有好報,這兩個人來了之後,鋪子的大半活計都叫他們頂了去,依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過段時日完全可以辭退一兩個夥計。
”
江小樓若有所思道:“既然姚掌櫃喜歡他們,便将他們長久留下來吧。
”
有了江小樓的首肯,王氏夫妻便在這鋪子裡留了下來。
鋪子是做古董生意的,王恒認認真真跟着掌櫃做事,不管粗活重活,也不管旁人推三阻四,隻要是掌櫃的吩咐他一概照辦。
江小樓每次都默默觀察着王恒,而對方發現江小樓的視線,往往回以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