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浮動,落地的紗簾微微拂着,帶動了其上銀鈎輕輕晃動。
精雕細刻的紫檀木屏風散發出淡淡香味,再加上空氣裡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與花園裡傳來的醉人芬芳彙聚、纏繞,融合在一起,讓人心頭隻覺微微發悶。
小蝶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圓,滿臉的義憤填膺:“你忘記從前我家小姐是怎麼幫你了嗎?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就再也不認過去的朋友,這是忘恩負義。
郦雪凝,你實在是——”說到這裡,她漲紅了臉,有些結結巴巴。
郦雪凝微微一笑,卻是目如冰雪,皎如雪寒:“無情無義,狼心狗肺,卑劣小人……小蝶,你讀書不多,還是免開尊口吧。
”
句句嘲諷,冰冷如刀,刺入小蝶熱騰騰胸腔裡,她幾乎能聽見噗嗤一聲,拔出刀子不見血。
小蝶眼底一下子蓄滿了眼淚,張了張嘴巴正要分辯,關鍵時刻,一隻柔軟的手落在了她的左肩上。
小蝶回過頭,淚眼汪汪:“小姐,她欺人太甚!”
江小樓卻隻是望了對方一眼,見郦雪凝已然别過臉去,便輕輕一歎道:“不必多說,咱們走吧。
”
小蝶忍了又忍,把一張圓臉都憋得通紅,終究一跺腳跟着江小樓離去。
江小樓已經出了門,卻突然聞聽身後有人緊走幾步,輕聲喚道:“小樓——”
她轉頭望去,卻見到郦雪凝正站在台階上,風吹起她的長發,更顯得風姿楚楚、雲衣旋蜒,不知為何,刹那間江小樓隻覺得她容顔憔悴,猶如一朵雨中荷花,泫然欲泣。
心頭微微一動,幾乎想要走回去問個清清楚楚,可腳步終究頓住。
雪凝的個性,不想說就如同蚌殼含珠,無論如何也逼不出來。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在台階上的人已經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幕是江小樓的幻覺。
正待多問一句,卻聽引路的青衣婢女道:“小姐,請。
”
走到門口,小蝶幾乎被氣得落淚,口中念念不止:“郦小姐太過分了,平時我們是怎麼對她的,可事到臨頭她居然會這樣對待咱們!什麼貴賤有别,做朋友的時候怎麼不說這種話?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就瞧不上舊朋友,真正是眼睛長在頭頂!”
江小樓一言不發,隻是神色沉凝:“上車再說。
”
馬車一路駛離慶王府,江小樓白玉似的面孔并無怒色,隻是輕輕抿唇,默默無語,靜靜望着紗窗外摩肩接踵的行人,神色怔忪,似有心事。
小蝶心頭憤懑難平,忍不住又道:“小姐,你怎麼一點也不生氣?”
江小樓聞言,隻是轉眸望着她,眸中閃着異樣光彩:“你不覺得剛才雪凝的神情有些奇怪嗎?”
“哪裡奇怪?她剛才說話的時候可是振振有詞,還說咱們——”
“小蝶!”江小樓溫言細語,卻是極為堅定,“你仔細聽我說,我與雪凝不是第一天做朋友,她的性情我很了解,很明顯她是故意疏遠,似乎有什麼事隐瞞着咱們。
”
“小姐,您就别為她擔心了,她不再與咱們來往,難道還要巴巴地上去倒貼嗎?反正下一回我是再也不會來這慶王府了!”小蝶哼了一聲,嘴巴翹得老高。
江小樓目光澄澈,幾乎能清晰地映出小蝶的影子:“不,不對,雪凝不是這樣的人,更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就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在三天之前她們才剛剛見過面,郦雪凝還提出想要搬出王府,回到江家陪着小樓一起住。
若她是個戀慕富貴、輕視朋友的人,何至于在入王府後繼續惺惺作态。
更何況,要疏遠身份低賤的朋友法子多得是,她這樣決絕,難道不怕小蝶真的出去亂說話麼?事有反常必為妖——今天的郦雪凝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江小樓不由自主懷疑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小蝶看江小樓言之鑿鑿,心頭不由起疑:“或許郦小姐那番話是故意說給别人聽的。
”
江小樓秀眉半蹙,面色隐隐有些擔憂:“王府貴女,身份特别,既然把她視作最好的朋友,隻要她過得舒适圓滿、稱心如意,我便已經很開心。
就怕——她有難言之隐。
”
小蝶隻覺腦袋不夠用,越發困惑不解:“我不明白,現在她是瑤雪郡主,身份尊貴,慶王妃又百般疼愛她,有什麼人能夠逼迫她與咱們斷絕往來。
”
江小樓沒有回答她,隻是靜靜垂眸,纖濃的睫毛垂下,輕聲一歎,這歎息聲在馬車裡打了個飄,便消失在車簾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時隔一日,江小樓命楚漢悄悄給郦雪凝送了一封信,希望約她在王府外見面,可是這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江小樓左思右想,越發不對勁,便叮囑道:“楚大哥,請你再去慶王府一回,想方設法一定要見到雪凝。
”
楚漢一雙濃密的眉頭緊緊皺起,滿眼都是強行壓抑的憤怒:“不,我不去!”
江小樓看着他,笑容如同如同一段織錦,慢慢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