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恍然大悟道:“大嫂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京兆尹衙門窮兇極惡,尋常人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更何況是要蓄意給他們定罪,隻怕他們幾人是被屈打成招的。
”
那農婦被觸痛心事,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原本被她摟在懷中的嬰兒仿佛被母親絕望的情緒感染,瞬間跟着啼哭起來。
江小樓豁然站起身,徑直向外走去。
謝連城向懷安輕輕點頭,旋即跟着江小樓一同離去。
懷安推了一錠銀子給那農婦,道:“大嫂,我家公子多謝你的水。
”
農婦吃了一驚,接過沉甸甸的銀子,滿臉不知所措。
謝連城出了門,發現江小樓正在院子裡盯着那幾個在玩泥巴的小孩。
她的神情十分認真專注,連他走近了都未曾打擾到她。
謝連城隻是淡淡道:“現在你都明白了嗎?”
與之前猜測的一樣,順妃和安華郡王合力演了一出戲。
他們先是收買小竹,讓她潛伏在雪凝的身邊,等雪凝出了事,他們再處理掉其他人,獨獨把小竹送回老王妃的身邊,等着慶王妃把小竹抓出來,再引出這一段舊案。
如此一來,便可以完全洗脫他們的嫌疑,由殺人者變成受盡了委屈的人。
見過無恥的,從未見過這樣無恥。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妙極!
謝連城輕輕一歎:“此事絕非表面看得這樣簡單,單單一個順妃,怎能布下如此局面?所以,與其正面為敵,不如采取迂回之策。
”
“迂回之策,這是什麼意思?”江小樓轉頭望他,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衣衫翩然,凝視她的神情格外溫和。
謝連城眼眸逐漸轉深:“慶王世子不愛與人交往,但他是王妃的親生兒子,可信。
慶王妃性情軟弱,可為了她自己的女兒,自會不惜一切代價,可信。
”
這是要讓她尋找有力同盟,江小樓不由自主搖頭:“王妃身體不好,世子無法溝通,這兩個人……暫時都幫不上忙。
”
“慶王妃與皇後娘娘素來感情很好,所以多年來不受寵愛卻穩坐正妃之位。
至于世子本人,其實他極聰明,隻是聰明到了極度敏感的地步,才會對外界如此恐懼。
這兩個人……看你怎樣用。
”
江小樓唇角揚了起來,不覺輕聲道:“原來大公子什麼都知道,我以為你不愛蹚渾水。
”
謝連城神色如常,目光卻輕輕轉向那群玩耍的孩子,聲音靜谧:“如果你站在水中,我也無法袖手旁觀。
”
江小樓完全愣住,心底湧起很複雜的情緒。
天空最後一抹晚霞落在他的身上,霞光在他俊美的臉染上一層淡雅的玫瑰色。
眼前的男子有着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近似于完美的輪廓,一切看起來那樣熟悉……她卻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謝連城的聲音很恬淡,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一分似有若無的寵溺:“偌大的慶王府,你可以找到第三個同盟。
”
江小樓眨眨眼睛,慢吞吞地說道:“慶王如此寵愛順妃,大公子與二公子又都是順妃親生的兒子。
在慶王府中,我與王妃可是說是獨立無援,你所謂的第三個同盟是誰?”
謝連城卻笑了:“正面對敵或許沒有勝算,可若這個敵人在對方的陣營呢?”
江小樓完完全全地愣住:“公子,是你瘋了,還是我聽錯了?”
一個渾身污泥的孩子笑嘻嘻地跑過來,好奇地看着謝連城,謝連城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口中輕聲道:“我想,這個人很快會來找你的。
”
馬車一路将她送回王府,下車時,一直沉默的謝連城突然開口喚了一聲:“小樓。
”
江小樓轉頭望着他,目光不自覺地亮了一下。
謝連城隻是微笑:“不管在什麼時候,希望你以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考慮。
”
江小樓心頭微微一動,說不清是感動還是複雜的潮水瞬間湧了上來,将她的心泡得軟了軟。
良久,她揚起一絲笑容,語氣輕快地道:“多謝你的關心,我不會忘記你的話。
”
江小樓绯色的裙角消失在慶王府高大的門樓,這威嚴的門庭如同一隻巨大的怪獸,張開陰森可怖的獠牙,逐漸将她纖瘦的身軀吞沒,再也瞧不見了。
懷安不由自主打趣道:“公子您就别看了,人都走遠了!”
謝連城輕輕搖了搖頭:“牽一發而動全身,區區一個順妃掀不起這樣大的風浪,我實在是擔心她……”
懷安撇了撇嘴:“知道您還不勸着她點兒!慶王寵愛順妃乃是人盡皆知,若非皇後娘娘一直護着,說不定王妃都得騰地兒!慶王世子又是個不頂事的,壓根幫不上忙,事情鬧大了隻怕王妃和世子都得跟着遭殃!江小姐在這個時候趟這渾水,實在是太危險。
她不是還有仇要報,冒冒然去為别人出力,真是傻子!”
謝連城目光深深:“在她的心中,郦雪凝比她自己還要重要。
”
懷安不解地看着他,謝連城似是低聲呢喃:“江小樓外表很堅強,但她的内心卻很脆弱。
郦雪凝其實是她的心裡支柱,一直苦苦支撐着她。
郦雪凝多活一天,江小樓的快樂就會延續一天。
而現在有人毀了這快樂,傷了她最好的朋友,你覺得她會坐視不理麼?别說隻是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