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在非關男女情愛的年紀,就已知曉失明的表妹須要他責無旁貸的牽扶;除了他之外,他不能放心将表妹交給任何人。
這種感覺猶如大哥出走後、父親猝亡時,他對躍日齋的感受相同。
他疼愛表妹,憐惜她、珍視她,因為沒有其他令他心動的女子可以比較,倒也不曾有空閑去細想各種情感的異同。
也應該說,在他十二歲那年,就知道表妹會是他的妻子,所以再無心思去觀注其他女子,因為他有妻子了,再去注意别的女人是不可以的。
因為無從比較,此時突然要區分,倒也讓他無從說起了。
“我喜愛你。
而這種喜愛不會因為“未婚妻”這詞兒而有所改變。
”他僅能這麼回答。
“表哥……”面對這可栖息一生的臂膀,她還猶豫什麼?
“淨初,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全力令你快樂無憂。
”
她知道。
所以深感慚愧。
“表哥,咱們……”她的心彷如被刺了下,但仍努力把話說完:“咱們,就在三月十日成親吧。
”
她将自己推入了溫暖的天地,做了最好的選擇;她也将一顆心封鎖,沉入死寂的黑潭中,任它控訴,而不予以理會。
這樣的日子呀,将會煎熬到她閉目長眠那一日吧?
向來,她都是在芙蓉軒獨自用三餐的,而姨娘會來陪她。
不一同用餐的原因是韓霁忙得無法回來吃飯,那麼剩下兩名婦孺,就大可不必硬要待在前廳用膳了。
而近些日子以來,山莊來了客人,加上韓霄的歸來,沉靜的宅子熱絡了些許,每日晚膳必然會在前廳擺桌上菜。
雲淨初獨自在軒内用膳數日,一方面,是不讓自己不能視物的窘态畢露;一方面也是為了躲開那個在二日前一怒而去的男子。
何況,她隻是韓家的寄居者,在末成為韓家二少夫人前,怎麼說都沒有資格與他們共同用膳,她很識時務的。
但今日,情況有了改變。
在傍晚時,前院派了人特來她這兒請人,說是大少爺有請雲表妹移尊就駕,賞臉一同用膳。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豈敢有所不從?隻是,他想如何?故意要她難堪嗎?在那陌生的飯桌上,若沒有女傭随侍,她根本無法吃到任何東西;可是,在前廳用餐,哪容得了女仆貼身伴随,替她布菜?連碧映也無權與她同桌。
怕是,無論如何也非出醜不可了。
在前去用膳的途中,她緊繃的心令她臉色發自,微微抖瑟的身子,讓她先建設好受傷的準備。
她知道,韓霄存心與她過不去,因着某種不為人探知的理由。
“表小姐來了。
”碧映在偏門入口招呼着,小心地扶小姐進内。
全然不覺自己令人驚豔的容姿造成了在場人多大的驚歎,她小心包裝好自己的脆弱,讓丫鬟扶坐在替她預留的位置上。
她感到兩旁皆陌生;不是姨娘,也不是表哥。
那麼也就是說,她當真是孤立無援到必須餓過這一餐了?
她的右側,坐着韓家目前的一家之主韓霄。
原本她左側是該坐着韓霁沒錯,但他又因生意上的事誤了晚膳,因此是空的;隻待中途韓霁回來了可以坐。
首位坐着是韓夫人,為了待客之道,朱追闊當然坐她右側;另一邊左側按倫常就理所當然是韓霄了。
當然,最對雲淨初的容貌震驚得下巴掉到地上的人,就是朱追闊了!乍看一眼之後,他心中隻有一句話:她夠格讓老大神傾魂迷!全天下怕再也不會有比她更絕美出凡的人兒了,但,又極其遺憾,她是瞎的。
韓夫人微微笑着,完全不明白身側一對男女的波濤暗湧,隻道:“淨初,你右側坐着大表哥,别慌,想吃什麼,可以請大表哥幫你。
”
“是的,姨娘。
”她一點希望也不敢抱持。
“上菜。
”韓霄向總管祥叔吩咐着。
不一會,第一輪的開胃小菜上來了。
雲淨初一雙無助的手緊緊放在桌沿的手巾上,不敢去碰碗筷,因為她不知道擺在哪兒;胡亂摸索鬧笑話不打緊,怕要是弄翻了湯湯水水,讓他人食欲全無,全瞪着她看,那她……真得找地洞鑽了。
不打緊的,才一頓飯,她可以不吃,也絕不鬧笑話。
她楚楚可憐的神态映入各人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韓夫人驚慌地發現甥女的無助,以及韓霄奇特的冷漠。
他不是會遷怒的孩子呀,怎麼可能會這般冷硬!
朱追闊也懷疑地盯着結拜大哥,為他神色的閃爍而感到憂心忡忡。
誰忍心刁難這麼一個美人兒?
“這開胃小菜都不合表妹胃口嗎?”韓霄移着面孔就近她玉般精緻的耳畔。
她臉垂得更低,想将淚往肚子吞,卻在開口時不小心落下兩滴:“我看不見。
”她的聲音無比卑微。
而那兩滴珠淚,落得太迅速,又有浏海擋住,隻有她身側的韓霄看到了!他死盯着裙擺上那兩滴濕濡,臉色閃過一抹白,死握着的拳頭抵着腿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緊緊摟住她,抹去她小臉上的卑屈與傷害。
為了不讓自己冷硬的表象潰決,他不加思索,粗魯地把碗與筷子塞在她手中,急促而低聲道:“我挾什麼,你吃什麼。
”
她為她的失明而自卑!而他痛很她由這種認命的自卑,進而完全否決掉她自身的所有優點;尤其痛恨她如此容易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