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雖是春日煦陽,但那熱力也是夠瞧的了。
馬車被兩匹馬拖着,平穩地馳騁于石闆地上,領行在馬車前方的是一騎黑馬,也是韓霄的愛馬“黑影”
馬車前端的駕車人當然是朱追闊了。
由他額間的汗看來,他們已上路好一段時間了。
是的,今日清晨,在韓夫人再三的挽留下,他們依然起程了。
而昏睡中的雲淨初在不明白情況如何下,半睡半醒地看了姨娘一眼,又陷入黑甜鄉中,也可以算是她一直未曾醒來過;但韓霄認為她高燒已退,不再有事,便上路了,招來頗多怨言。
朱追闊是全然信任大哥啦,但那個暫時“内定”為未來朱夫人的範小餘可是力持反方向意見,一路上照應雲淨初并無所謂,但人家身子骨禁不禁得起這番折騰才是大問題。
掀開門簾一角,她探出俏麗的臉蛋與朱追闊嗑牙:“大朱,你大哥到底是不是鐵石心腸呀?自己妻子病體未愈居然就這麼上路了,也不怕若有個閃失萬一的”
“呸呸呸!我大哥行事自有分寸,你可别咒人。
我那嫂子早上不是醒來與家人道别過了。
”
“我呸!那叫道别?那叫回光反複唔——”範小餘的“更正”遭到一顆石榴圍堵。
“小餘兒,你這種人想闖江湖隻怕不到三天就上西天了,還是乖乖地跟了我吧。
”一如每天慣例,訂正她“不當”言行時順便勸她嫁他。
懂得“求婚”,這男子頗有新新好男人的美德。
“你慢慢等吧你!”
範小餘嗤叫一聲,縮頭回馬車内,正想為雲淨初添件毯子時,卻見到佳人早已坐起身,正一臉惶然地不明自己身在何處:她移身過去:“雲姊姊,你可醒了。
”
“範姑娘?這兒是……”雲淨初好一會才明白自己是坐在馬車上的。
怎麼回事?為何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之前唯一的記憶是怒氣沖天的韓霄離開了她,而她在雨中一邊又一邊地喚他……
“雲姊,咱們在馬車上,馬上就要抵達向陽縣了,今晨咱們已離開踏月山莊,你家相公堅持要走,完全沒有體貼你的身體。
”範小餘開始告狀。
雲淨初輕問:“他呢?”:“在外頭領路。
别理他了,倒是你身子有沒有事才要緊。
”範小餘又是探頭又是摸手的,發現沒什麼不适,才動手替她梳妝,她的手相當的巧。
神偷世家靠的就是一雙樣樣精通的巧手,尤其雲淨初的秀發如絲緞,色如黑玉,将一把象牙梳放在頭發上,便會自動一路滑到發尾,完全不會糾結幹澀,百年難得一見。
“這怎麼好意思?我”雲淨初想拒絕,但不得不想到自己根本無力打理自己,在沒有女仆的情況下。
範小餘笑道:“别放在心上,朋友是做什麼用的。
以後我會教你一些簡單、并且萬無一失的梳髻法,你不必看都可以自理得很好;而且,我相信你家相公之所以不接受随侍的丫頭,就是笃定路上有我,你就别客氣了。
”
“謝謝你。
”雲淨初輕聲謝過,凝神屏息地去聽馬車外頭的聲響,不知哪一聲馬蹄聲來自他的座騎?
他是否氣消了?是否原諒她了?可有……在那樣的怒氣之下傷害了自己?
躊躇再三,猶豫着該不該向範小餘探聽,但似乎又有所不妥,畢竟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
聲音流轉在喉間,遲遲傳不出唇。
不過,馬車簾幕很快被打開了。
韓霄走了進來,吓了範小餘一跳,不禁咋舌不已,在這樣快速疾行的馬車未曾減緩或停止的情況下,韓霄居然能不動馬車分毫地上了來,可見輕功之了得。
更别說他是由“黑影”的背上飛過來的。
以一根紫竹簪穿過發間,固定好發髻後,範小餘很知趣地打算退了出去;除了不想打擾人家夫妻之外,也不太想理會這個不體貼妻子的男人。
“謝謝你。
”
韓霄誠懇的謝詞傳來,讓她楞了一楞。
也許這男人尚有可取之處。
她聳了下肩,揮簾出去。
馬車内,對坐着夫妻二人。
雲淨初斂眉低首,一方面是身體尚虛弱,一方面也是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怕他餘怒未消。
他握住她雙手,緩緩貼在他雙頰,總是眷戀這樣的溫柔、溫暖的撫慰,滌去他滿面的風霜。
她是既充滿力量,卻又如此脆弱。
“還好嗎?”
她點頭,收不回的雙手直直滑向他頸後,将他拉低靠在她肩上。
這是她那日唯一想做的,她不要他負傷時一味地走開,她要他來到她懷中,傾瀉他的痛苦。
他明白她的用意,雙手牢牢地圈住她腰身,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害你受風寒。
”
她搖頭。
“是我不對。
但,請你相信,我從未有嫁表哥的念頭,姨娘那日隻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