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江水還湍急,像是什麼話也藏不住似的,但其實并非如此。
真正重要的事、或說出來有其嚴重性的事,她是一個字也不會說出來的。
最近他們兩老都看得出來峻少的事很讓女兒傷神,想幫上一幫,卻又不知能怎麼幫起。
米世昌一向就不看好女兒與嚴峻的親事,不在于身分上的差異,也不是不樂見女兒嫁給心上人;他隻是看得出來峻少對女兒并無男女的情分,倘若就此結成親事,對女兒可不是件好事。
可女兒愛呀!就因為女兒一顆心很明白的放在嚴峻身上,所以他們當人父母的又能對這件婚事使上什麼力?如果有什麼仙丹法術可以把嚴峻的不愛變成愛,那他們傾盡所有身家也願意去做的。
但世上哪有這種東西,是不?
不讓女兒嫁峻少,女兒會傷心;可,讓她嫁了,恐怕她這一生也是注定要傷心的。
今兒個女兒特地等他,看來是把心事都想清楚、也做下決定了。
米世昌捺下心中的擔憂,讓表情力持輕松,對她道:
「坐下來談吧。
」
她坐下了,見父親喝完茶,馬上又給他倒了一杯。
「-想談婚事是吧?」
「是的。
」她垂下眼睫,聲音低啞無力,但語意堅決。
「我聽說今兒個-與峻少騎馬出去了一下午?」
「嗯,是的。
他問我一些事。
」
「談婚事?」
「談……不要結婚的事。
」
「……我想,他之前應該提過了吧?」
米素馨擡頭看了父親一眼,點頭。
「是的,他之前已提過不希望與我成親之事,但他也尊重我的看法,如果我堅持要嫁他,他也會娶的。
」
「我相信。
但,我可不願意把女兒一生的幸福交到不情願的新郎手中。
」米世昌平靜的語氣中泛着一股隐怒,不悅着峻少那施恩似的不得已口氣。
怎麼?他家閨女兒是沒人要是嗎?還得他娶得這般委屈!
米素馨輕聲央求着:
「爹,請您不要生峻少的氣。
我……雖然很喜歡他,渴望當他的妻子,但我也不希望嫁給一個不情願的丈夫呀,所以我拒絕了。
」
「-拒絕是因為他的不情願,而非為着自己的幸福吧?」米世昌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她就是見不得嚴峻受苦。
不敢擡頭看父親,也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才好,嗫嚅了會,深吸一口氣道:
「反正……反正……不成親……對兩人都好。
」
米世昌見女兒這模樣,也不忍心對此再多問下去。
感情這種事,總是付出比較多的那一個注定得受苦。
他又能說什麼?
「-想怎麼做?由我去跟老爺提退親一事?」
「是的,由我們這邊提起。
但我不認為老爺會答應,除非我離開一陣子,拖過婚期,讓這事不得不作罷。
所以我是這麼想的,過兩天,請您向老爺提退親一事,然後,我會離開。
爹,請您看這個。
」她把信件呈給父親看。
米世昌看完後問:
「是常常與-通信的那個太原姑娘?她要-去揚州幫她何事?」
「她的身體向來不好,一個人遠嫁到揚州,心情難免有不安。
以前我曾經對她承諾過若是她出嫁了,我會陪她,不讓她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擔心受怕。
我想去揚州陪她一陣子,希望爹能答應。
」事實當然不隻是如此,可是米素馨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爹是同意在-婚事未取消時,出門散心一陣子。
可是揚州那麼遠,-可知道就算是号稱走遍九州島四海的老爺子,也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此去光是路程奔波怕就得耗上一個多月呢,-叫我怎麼放心?」
「爹,可您有沒有想過,不走那麼遠,老爺子又怎麼會死心?請您讓我去吧,為了解決這樁婚事,也為了我對朋友的承諾,好嗎?」
「-這孩子總是朋友朋友的,-能不能偶爾想想自己?再不,也想想家人吧!去那麼遠,家人看顧不到,心裡擔心着急的,-又要叫我們怎麼辦?」米世昌輕斥着,擡手習慣性的想敲她的頭,卻怎麼也敲不下,隻能輕撫她頭,歎息不已。
「爹……」聲音哽咽,無法成語。
米素馨輕靠在父親懷中啜泣。
「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是女兒不好……」
「揚州……很遠啊……爹得找來一張全輿圖看看,才能知道揚州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市集有沒有在賣,不知道這兩天抵達的那些南方商隊,有沒有人知道揚州?我得問問……-跟着那些相熟的人一道去,也就不怕出什麼意外了……」米世昌不舍的叨叨念念着。
「不管揚州有多遠,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會回到這裡的,這裡是我的家。
」
「唉……風聲總會過去,-可要回來啊,閨女兒。
」
「我會的,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