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逃出來餓得奄奄一息時,是阿婆收留他們住進那間僅有、并且潮濕會漏雨的破爛小木屋中,将她少而又少的衣物無私地與這三個少年,并且沒讓他們走入歧途,因而他們制間培養出祖孫般的感情。
而今,阿婆長期的腹疼被證實是子宮瘤,已到非切除不可的地步;但他們沒有錢,在三餐都成問題的慘淡日子中,連賣止疼藥都是奢侈的。
他們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了,才決定學别人冒一時風險,搶劫不勞而獲的錢财。
“你們——要趕我們走嗎?……還是要送我們去坐牢?”另一個少年畏怯地開口,面如白紙。
水晶與石強無言地交換一個詢問的眼神:怎麼辦?雖她已無意告發這三個少年,但他們的困難依然存在,他們仍是會铤而走險找别人下手;若要幫忙,不是光替勞阿婆解決醫藥費就夠了,這三個少年的問題也無法坐視不管吧!她衡量了一下道:
“走吧!先送阿婆到醫院。
”
三個少年都愣住了;而石強笑了。
她稍稍失神地看着那抹罕有的淺笑。
“你們——”為首的小林終于開口了,不敢相信地瞪着這兩個陌生人。
她希望他們遇到了貴人;可是十七年的歲月教會了她一個事實: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
所謂好人、慈善家全都是批這羊皮的狼,他們是人人歌功頌德、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可是背地裡卻與孤兒院院長合作,将一個個孤兒販售到海外——他的妹妹就是這樣不見的,而别人卻以為她被好人家收養走了。
他們年紀大一些、不易脫手出售的少年,則在拳腳中受盡欺淩,被訓練成為小偷、扒手,或是淪入乞丐集團。
他們逃出來,是因為别人判定他們隻适合當乞丐,在多年拳腳下猶當不成好扒手,于是決定讓他們殘廢;少一隻手、少一隻腳,賺取同情與金錢。
原以為外面的世界至少比孤兒院好過,但命運并不曾善待他們……他們被街頭混混修理;沒有身份證又是童工,被不法商人安排與偷渡客一同工作,得了溫飽卻拿不到錢;三四十個人全窩在工寮中生活,既要躲警察,又要沒命似的日夜工作。
最後在警察突襲下,所有偷渡客一網成擒,而他們三人隻好又再度流落街頭,過着不知何從何去、任人欺淩的日子。
知道阿婆的出現,他們才真正知道什麼叫溫暖,雖然生活同樣困苦,可是他們已經很滿足了;他們不必再睡路邊受凍,不必翻垃圾桶與野狗争食。
在拾荒與賣口香糖中顫抖的賺取到微薄的錢财;一百元、二百元,當他們一齊放入竹筒撲滿中時,仿佛放入的是全世界唯一的财富。
他們也開始編織幸福的美夢:要買大房子接阿婆一起住,要買好吃的、好穿的,要過好生活……他們以為他們存得夠多了,但比起阿婆住院開刀要用的錢一比,他們才知道自己真是天真而且貧乏得可憐;十萬元與三千元要怎麼比?而三千元卻是他們省吃儉用一年半好不容易才聚成的财産,要存到十萬元,隻怕賺一輩子,不吃不喝也存不夠呀!于是他們的幸福又破滅了,又正視現實的殘酷與老天的作弄。
世界上,沒有好人,更絕無富有的好人。
可是——這位小姐,她看起來很有錢,也沒有趾高氣揚或出手打他們;她怎麼會如此奇怪呢?
白水晶從男孩眼中看出太多不信任與辛酸,淡淡一笑道:“你當我是好心的仙女就成了。
”發現三個少年依然呆若木雞,她雙手往腰上一叉,兇巴巴叫道:
“還不走!要在這裡生根是不是?”
三個少年跳了起來,急匆匆的,好像真的相信有好心的仙女下凡,又好像被她吓到了,說道:“這邊走。
”
“走呀!夥伴。
”她挽住石強的手臂,笑道:他這次别想再逃開了。
石強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與這女孩又扯上了。
依他獨來獨往的個性而言,向來不趟渾水的;可是那三個少年有着與他雷同的出身,又比他坎坷的際遇,令他無法坐視不管。
而這女孩的處理方式也令他驚異理起來;照理說,她被搶了,不是馬上報警,就應該立刻走人,但她卻表示願意幫助他們。
這女孩,好奇特!這一種果決與善良如果不能解釋為不解世事的沖動,就該說她有超乎想象的理智與成熟了;再一次,他對她的年紀好奇了起來。
這女孩身上有一種熱情與開朗樂觀的氣息,像陽光一般照亮所有晦暗,這是他生命中奇缺的特質,卻是他一直所需要的,因此她緊緊的吸引住他,讓他不由自主跟着她走,眩惑在她的笑臉中。
繡芙蓉2003年8月24日更新整理
星期一,朱浣浣向丁皓請假,與水晶煮了一大堆食物補品提往醫院去;同時也聽完了水晶的叙述。
三個少年狼吞虎咽吃完了有生以來最美味、最餍足的一頓。
在阿婆手術完畢之後,三個少年全躺在走廊的長椅上疲倦而眠了——他們守了一天一夜未合眼。
“他們想要工作,但他們連字也不認不得幾個;我是想幫助他們一方面念書,一方面又可以學一技之長。
對于每那間私下販售人口的孤兒院也要徹底揭發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