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二十七歲,雖然學會了方爸所有的廚藝,但自覺久曠,又跑去高雄餐飲學校修業了一年,考上廚師執照,這才回到台北。
原本想開自助餐店的,但是那時周劭剛回到公司體制裡,水土不服,天天找他哭訴:不是把他該負責的企劃案丢給方暢,就是拉着方暢四處度假旅行,開店的事也就一直這麼耽擱下來了。
直到去年「周氏」的大衆食堂公開招标,周劭苦苦哀求着他一定要去報名,又發誓會幫他找來一大票徒弟幫忙,方暢雖不特别積極,但也沒怎麼拒絕,無可無不可的去報名了,也在一票競争者裡脫穎而出,從此成了周氏大衆食堂的廚師兼老闆。
以上,是綜合了方予昌與周劭的說明,她歸納出來的關于方暢的種種。
讓她好心痛的種種。
最心痛的莫過于:當她渴望把他緊緊摟在懷中,給他滿滿的愛時,他卻正在生她的氣。
他人留在台中,把她送回台北,任由一方晴天一方陰雨天的遙遙相望,無計可施。
就算她試着打他手機,他也不聽;就算她搭機下去,他的行蹤也難以掌握。
他……會一直生氣下去嗎?
會氣到永遠不再理她嗎?
會氣到甚至不想問清楚她心裡全部的想法嗎?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六天了……
他好嗎?
她好想他。
怎麼辦?
然後,又是假日。
台北的天空放晴了,陽光從東方的窗口照進來,亮得好刺眼。
這樣的好天氣,是該出門走走的,可是她卻心慌意亂,有一種無處可去的悲傷在心裡煎熬。
她想去的地方隻有一處,但那處此刻卻貼着「此路不通」的封條,拒絕她的靠近。
兩天前周劭給了她方暢的e-mail,她回家後就馬上寫了一封長信給他。
雖然不确定他這些日子會不會上網收信,那麼忙的他可能是沒時間上網的,可是她還是寫了,希望他會看到。
就算還在生她的氣,不想回信,也當作沒看到的置之不理,可是她隻想把心裡的話好好的、完整的跟他說。
原先就想到他不會回信、或不會上網收信,所以當她在電腦前守了一整夜,卻隻不斷收到垃圾郵件而沒有他的回訊時,并沒有太痛的失望。
她接着寫,并且寄出,目前為止共寫給他三封信——
第一封信,她說了自己童年的生活,像在說一個無聊故事般的平鋪直述。
一方面是因為她文筆從來就不佳,沒能力做太花稍的修潤來感人熱淚,她隻能以她的誠意一個字一個字的刻出她的心情。
為怕弄混,還分列好幾點标題來做說明,最後還有總結——雖然說整篇寫完後,連她自己都懷疑那是一篇準備呈交給上司看的流水帳報告。
第二封信,她接着說明為什麼會弄錯他跟方予昌。
因為小時候模糊記得方媽他們都叫方予昌小名「昌昌」或「暢暢」的,她不太記得,但聽到他叫方暢,便深信他就是方家的獨子。
對的,她是為了方予昌才跳槽到周氏,那時她沒見過方暢,也沒有動心,唯一想做的隻有報恩。
可是她看到方暢後動心了,心慌意亂得不知所措,甚至還指責起自己是來報恩的卻搞成了暗戀太不像話!公私不分的自厭感讓她開始掙紮又自責,偏偏方暢又說他不要成為有錢人或大人物,害她準備多年的「連鎖餐飲創業計畫書」隻能成為電腦檔案裡的一份垃圾文件。
如果她在周氏遇到的是方予昌,那麼她隻會提供那份企畫書,隻會想辦法成為方予昌的大姐姐,讓他功成名就,但絕對不會愛上他,她的愛隻會給一個叫做方暢的男人。
随信附上那份檔案,還不小心在後面寫上「請指正」三個字,又成了一封給上司看的企畫報告……
第三封信,已經沒有話說了。
會寫,隻是因為想他,好想他,想得都要開始怨他了。
信很短,隻寫了一些太連貫的短句——
我不認為我該為我的錯認道歉,因為我愛你跟我的報恩是兩回事——
愛上你是很美好的一件事,而且很對。
不管你是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隻要是你,我就會愛上你——
找錯恩人,我感到很糗;但是遇到你,卻走很棒——
不管你怎樣生氣,我還走要繼續愛你!——
你……還要生氣多久呀?
現在,她打開電腦,想寫第四封信,腦中卻是空空無法下筆。
但想到這是唯一可以讓他看到她的地方,就甯願望着空白寫信檔發呆,也不願移開。
收信欄裡斷斷續續的一直有信進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