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長輩、普通朋友的話,心裡會好過很多。
但其實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愧疚,想給她多一點尊敬的,但她卻會在下一刻做些奇怪的事以展現當人母親的威風,成功吓掉我所有的愧疚感。
以前要我到美國發展,她要我幫她搶到繼承權……然後是最近,莫名其妙地打電話來通知我,說我有一個未婚妻了,要我年底把自己打包好,快遞去美國結婚……她活在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裡,但看她活得這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我也不好潑她冷水,有時即使很想問問她到底把我當什麼,卻又覺得是我自己從未與她溝通,給她太順從的印象,于是她便自以為可以左右我的一切了。
」
「你有一顆很溫柔的心。
」她說道。
「不,我這是優柔寡斷!」他翻了下白眼。
「如果我像我大表哥那樣憤世嫉俗,渾身是刺兼之沒人管得動的話,就算是權威如我外公,也不敢随便代他決定什麼事的。
有時候我真覺得我這樣的出身,理應變成那樣于才對。
」說來慚愧,他這麼随和親切,實在不象樣。
「什麼樣的出身?」她忍着笑,好正經地問。
「-瞧,我父母在我還沒出生就離婚了。
我爸大我媽二十歲,她當年嫁給我爸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覺得以我爸的律師身分,對她以後争取繼承權有加分作用,可是結了婚才發現我爸從來沒打算離開台灣眼她住到美國的大宅門裡去跟她家人勾心鬥角。
然後,很快分手了。
我爸以前忙事業,沒什麼空可以理我,把我丢給保母帶。
我爸長得很顯老,也确實老,加上常常不在家,害我常常以為自己也是個小傭人,見到我爸都會乖乖叫聲『老太爺好』;直到我七歲,我爸才發現不對勁,以前他誤會我叫他『老太爺』隻是因為頑皮、是在開玩笑,還很欣慰地以為我這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彩衣娛親,真是孝順的好孩子。
後來發現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我爸,才為時已晚地努力修正這個錯誤。
然後,沒幾年,我爸又娶了一個太太進來,我這個後母是個非常富有的寡婦,但因為太有錢而被一群親戚視為肥羊,前夫過世不到五年的時間,家财就被挖去一大半,再不努力自救,金山銀山轉眼就要成空了,于是她懇求她的律師——也就是我爸娶她,然後,她就成了我的後母,我多了兩個妹妹-看,這樣曲折的身世,夠不夠我變壞一萬次?」
任放歌像在說書似的,把自己的身世說得嘻嘻哈哈,但葉安安聽得出來,他正是藉這個方式讓她對他的身世有所了解。
他不是個容易傾吐自己的人,雖然話可以說出很多,但絕少涉及自身;真要提起自己,還真是感到别扭。
她了解的。
「想變壞是不需要理由的。
隻是有些人天生變不了壞——像揚洋;也有人一開始就非常知道他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像你。
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就算身世隐晦、從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也會讓自己過得很快樂,因為他知道,他唯一能掌握的是自己的人生,也隻能為自己而活,所以讓自己快樂是最最重要的事。
我們都有渴望親情的時候,但有的人是不懂得付出的,何必強求呢?」
任放歌深深看着她,覺得愛上她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
幸福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我總是對-患得患失……」他在腦海裡搜尋字句,好想跟她說話,說更多更多,隻因明白她是知道他的。
也因為愛她,所以她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深深撞擊進他心坎裡。
「我知道-可能不會介意她說的話,又希望-對她能有一點點介意,因為那也許代表着-對我的在意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我隻在意你。
」她輕說道。
隻幾個字,沒有更多。
但這樣簡單的響應,對他來說,已經夠了,太夠了。
「我好愛-,安安。
」他的聲音好低啞。
康茱麗覺得安安的小公寓愈來愈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當然,她還是有得吃有得睡,安安從來也沒有趕她的意思,甚至表示了就算日後她被抓回美國,等下次來台灣時,還是願意讓她住進來。
别看安安老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其實她還滿熱情的。
可是,如果任事情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安安!-不要跟任放歌走太近啦!」
這天,星期三,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葉安安在康茱麗的堅持下,非常無奈地陪她跷班出來吃下午茶。
再過兩天,康茱麗就要回美國去了,剛開始她無比掙紮,到後來腦袋終于想通一件事——就算被抓回去了,她還是可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