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一部分事實,如果有人讓歡歡太過喜愛,喜愛到近乎像是培養出親子之情,他會覺得當父親的領域被侵犯。
但是這并不至於形成他刁難她的原因——
「錯。
」他忍住拭去她臉上淚珠的沖動,道:「你太愛歡歡,令我提防;你避我如蛇蠍,教我疑惑。
歡歡很可愛,所以疼愛她是很自然的事,也可看成是你母性上的寄托。
先前,我甚至懷疑你是社會案件上所形容的那種變态保母型婦人——别瞪我,誰知道一個渴望孩子的女人會做出什麽事。
」她杏眼圓瞪的模樣可愛透了,意外地逗笑他,也滅掉了先前沖天的火氣。
「你我都知道,我們或許會對一個長相可愛的娃娃表現喜愛與贊美,但仍會有個限度。
沒有人會因而付出全心全力的關愛,噓寒問暖得近乎一名真正的母親。
若有,必然是有所求,這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不過那些人都不曾得到歡歡的心。
」
「總之,你就是見不得歡歡喜歡我就是了!」可惡的人,占了歡歡七八年也就算了,現在還不容她多疼一點。
「不。
我見不得的是,你不喜歡我。
」
喝!他在胡說些什麽?!
「難道愛歡歡也得連你一同愛下去?你都是這樣吓跑别人的嗎?」
「又錯。
我吓别人的用語是:如果你愛我、想嫁我,就必須把我女兒愛若性命,并且不得生育。
這方法向來順利吓走所有女人。
」當他這麽沒行情?
「自私的男人,你為什麽不自己去結紮?」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他有女兒就夠了。
朱月幽愣住,沒料到會聽到這種回答。
一時之間,剛才吵的話題都不重要了,她眼中的他,雖然已不是她心愛的男人,但是他至少仍是一位凡事以女兒為主的好父親……
他遺忘了她的愛情,背叛了他們共許的誓言,但是呀……他就算失憶一百次也依然是一個好爸爸。
如今這樣,也就夠了吧。
她求的不也隻有這樣嗎?求他們父女安好、求他們幸福,求上天讓他即使另娶也無論如何要善待歡歡,讓她的牽挂可以不那麽感到斷腸……
今天是她的結婚紀念日,外頭有寒流,而剛剛他們一直在争吵,各自滿心的忿怒不平,多麽諸事不順的日子呀!這般的紛擾……
其實她任性了,這人因無知而無罪,她是知道的。
但因他偏要來招惹,以至於有這樣一場火氣。
氣他的無知、怨他的失憶,放她此身将永世飄零。
而他,則與女兒過著沒有負擔、美好順意的一生。
太順利了,他的人生。
「你還想要什麽呢?」她問著幾乎擁有全天下的他。
房令玺微笑得一如鎖定獵物的響尾蛇:
「要你愛上我。
」
*****
「你還好嗎?臉色很蒼白。
」粘秘書問道。
朱月幽扯出一抹淡笑,努力振作精神:
「我沒事。
你剛剛說陳秘書臨時被總經理要求加班是嗎?」這也是粘秘書出現的原因。
此刻她們正坐在東皇飯店的歐式自助餐廳吃晚餐。
粘秘書點頭道:
「總經理今天的心情不大好,我們終於知道是為什麽了。
」原來東皇的黃金單身漢相中了朱秘書這位清秀佳人了,於是活該陳秘書死得這般難看,現在還在三十四樓被磨得不成人形。
朱月幽當然知道下午的事件已傳遍公司上下,這讓她胃痛頭痛,渾身不舒服透了。
她的表情明确顯示著不想談這樁八卦。
「你說有事要我幫忙,是什麽事?」
粘秘書是個聰明人,了解她無意多談,於是直接進入正題:
「後天就是尾牙了,你知道吧?」
「嗯。
」她聽說這重責大任降在兩位總經理秘書身上。
粘秘書無奈道:
「你明白這些個公司大頭對食物有多麽挑嘴吧?很遺憾,我與老陳是最後才知道的倒楣鬼。
聽說董事長一家子很锺意你的手藝,可否請你幫幫我們與飯店大廚拟菜單,并指點一下味道?」
朱月幽輕道:
「我會的隻是家常小菜,上不了台面的。
」
「其實隻要董事長那一桌吃到你的拿手菜就可以了,我當然明白那種飯店大菜對我們這種尋常人有多高難度,也不會求你做那個。
你拟個七八道菜單摻雜在大廚的菜色内,我想董事長他們必然會吃得龍心大悅的。
」事關考績,粘秘書可是非求她幫忙不可。
「我可以幫忙,但我不保證煮出來的菜他們一定捧場。
」
「太好了,謝謝你!你等一下,我馬上請大廚出來,現在你們先寫菜單,然後後天下午再請你過來試味道,務必要調出你專有的風味。
」
朱月幽再次強調:
「要是沒能幫上忙……」
「至少努力過了呀!」粘秘書喜悅地快步走向廚房,全然看不到平日沉靜精明的模樣。
朱月幽眼光跟著她移動,最後定睛在幽渺的遠處……
努力呀……
她對自己努力過了嗎?
對於她想要的,以及未來的生活,她曾經試圖追求過嗎?
她——還要一個叫做房令玺的男人嗎?
那個稱作蘇骥瑭時是她丈夫,稱作房令玺時卻是她上司的男人。
她曾想過「不要」,但卻……不敢想過「要」這個答案。
畢竟呀……她不以為選擇權曾經落在她手上過。
一抹苦笑,和著淚,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