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地後面的黃泥湧道一帶,是香港墳場的集中地,包括了回教墳場、天主教墳場,俗稱“紅毛墳場”的香港墓地,和印度人的“燕刁墳場”,波斯人的“巴色教墳場”,以及基督教墳場。
這一帶,大白天裡都顯得異常僻靜,到了晚上,更是陰森森地,靜寂得令人感覺恐怖了。
大約在九點零十分的時候,老吳隻帶着兩個手下,雇車從皇後大道東,繞到司徒拔道,在肺病療養院附近下了車。
一行三個人,來到了基督教墳場。
老吳的行動相當神速,在接到張二爺的電話後,十分鐘之内,就趕到了約定見面的地點。
也許是他來得太快了,以緻對方的人反而未及趕到,害他在墳場附近找了半天,連個鬼影子也不見!
既然是張二爺主動約的,他自然不會爽約,但他什麼地方不好約,偏偏約了在這裡見面,确實令人有點懷疑,不知這家夥存的什麼鬼心眼。
老吳剛才接到電話,當時由于财迷心竅,巴不得趕快談成這筆有利可圖的買賣,根本沒有考慮,就急急來赴約。
現在置身在陰森恐怖的墳堆裡,老吳才覺出事有蹊跷,疑心對方有詐,極可能是存心不良!
他不禁深悔隻帶來了兩個手下,萬一張二爺方面人多勢衆,到時候來個先禮後兵,雙方談得攏則已,談不攏沖突起來,他豈不是要吃大虧?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對方真有誠意談這筆交易,他要是勞師動衆,帶了大批人馬前來,不是要讓張二爺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未明對方的企圖之前,老吳也無法妄加斷言。
反正已經來了,隻好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理,靜待事态的發展。
過了幾分鐘,忽見一條人影飛奔而至,距離老吳約五碼,收住了奔勢,出聲問:“是吳經理嗎?”
老吳精神一振,欣然回答說:“在下是接到張二爺的電話,專程趕來赴約的。
”
來人先看清對方的人數,才回過頭去,把雙手捧合在嘴上,學了幾聲鳥叫,似在向後面的人發出暗号。
聲猶未落,已見從印度教廟那邊,奔來幾條人影,一直來到先至的那人身邊,方始站定。
随見其中一人朗聲說:“吳經理早來啦?”
夜色朦胧下,老吳看不清對方的形貌,不過聽他的口氣,顯然就是張二爺無疑。
“在下候駕已多時了!”老吳振聲回答。
對方哈哈大笑說:“抱歉抱歉,兄弟一向做事謹慎,所以必須先把四周的環境和情勢摸清,尚請吳經理不要見怪。
”
老吳幹巴巴地笑了下說:“閣下的疑心未免太重,難道懷疑……”
對方向前走近了幾步,仍然笑着說:“吳經理千萬别誤會,兄弟絕不是懷疑吳經理,而是最近風聲很緊,香港的條子一直就在打兄弟的主意,所以不得不處處提高警覺呀!”
老吳這才釋懷,也走上兩步說:“二爺不愧心細如發,這是應該的,在下也不願坐牢。
”
對方已走近了,老吳終于看清這位張二爺,是個五十開外的瘦高個子,瘦削的一張馬臉,三角眼,招風耳,嘴角向下彎,加上個鷹鈎鼻子。
奸、邪、陰、惡的怪相,讓他一個人的臉上長全了。
這種人,一望而知,是個老奸巨猾、善用心計的難纏人物!
緊跟在張二爺身後的,是個粗犷的壯漢,年紀大約也有四十來歲,光秃秃的一個腦袋瓜,寸草不生,尤其滿臉的橫肉,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氣。
老吳僅隻跟對方一照面,就不由地心往下一沉,知道今晚是遇上了對手,自己絕對占不了他們的便宜。
果然不出所料,張二爺劈頭就問:“吳經理對這筆買賣決定了沒有?”
老吳怔了怔,始說:“二爺既然看得起我,才會移尊就教,在下哪能不識擡舉。
一切條件就照二爺的,在下絕不讨價還價。
不過有一點,尚請二爺體諒在下不得已的苦衷……”
張二爺不動聲色地說:“吳經理有什麼困難,但說不妨!”
老吳隻好硬着頭皮說:“在下的苦衷,并不是别的,因為這是筆大買賣,在下手邊沒有現‘貨’,必需四處去張羅,需要墊下去一筆數字相當可觀的本錢。
不怕二爺見笑,在下一時實在無能為力,拿不出這筆錢來。
”
張二爺冷笑說:“吳經理不是怕我黃牛,不敢下這筆本錢吧?”
這句話倒是一針見血,像老吳這種人,不要說是真墊不出這筆巨款,就是墊得出,他也不敢貿然墊出呀!
因為,萬一對方整他的冤枉,等他墊錢買進了百把個姑娘,到時候不收買,或者趁機殺價,那他不是隻有上吊啦?
可是當着張二爺的面,他仍然得打腫臉充胖子,不能表示毫無辦法,否則人家怎敢跟他打交道。
于是他強自一笑說:“在下如果存了這個心,還會趕來赴約嗎?二爺是一諾千金的人,怎會輕易開在下的玩笑……”
張二爺皮笑肉不笑地問:“那麼吳經理的意思呢?”
老吳遲疑了一下說:“在下對二爺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要是手頭方便的話,絕對不會向二爺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