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繞着新月傳輸站徘徊漫步,伫立在人造雨中,讓蒙蒙細雨毫無阻礙地穿過衣衫。
透過淅瀝的水幕,站前日期牌上的“5月19日”模糊不清。
上一站是冰冷的冥王星,下一站是酷熱的水星。
我的工作是管理和測定太陽系内無形光纖的軌迹,以開辟新的電子意識傳輸路線,為後來的旅行者設計更為波瀾壯闊的旅程。
在星際間電子道路上布滿了我的足迹,有了我們的工作,才會使宇宙間熙攘喧嚣,星座中回蕩歌聲。
我們浪迹天涯,從不對哪裡流連忘返,或生出無端眷戀,一如現在我在月球上的中轉停留。
雨過天晴,陽光灑瀉。
一群豆蔻年華的少女飄過我的身邊,散發出一片青春芬芳。
“回地球嗎?攜帶一下?”
我馬上理解了那抹晶瑩目光中的意思。
要年滿16周歲才被允許使用電子意識做級别高于星内旅行的星際旅行,目前卻必須由大人陪伴。
她的同伴們已各自找好了順路的攜帶對象,年長者或者分文不取,或者鐵面無私,原因都是因為他們也有同樣大小的兒女。
若不是現在遊人稀少,她們本不願找我這種年輕人攜帶,因為往往要價不菲。
我故意含笑不語。
“條件很高?”她笑問道。
我搖搖頭。
“隻希望能參加你們的郊遊。
”我指指她的行囊。
水星線路尚未開通,中轉尚需幾個小時才能辦妥。
我願意利用這段時間,與她們一起去呼吸春風氣息,沐浴春光色彩。
傳輸室開始象征性的加速,人類意識的正常運營就仰仗着這小小隔間的庇護。
朦胧中指示牌上紅色數據跳躍不停,被傳送者仿佛一尊尊雕塑造型。
自從有了電子意識的數據性傳輸,人們的旅行能力就接近于無限,飄逸的意識四下飛馳,無處不在。
假如你在月球生活,而每天需到火星工作,那麼隻要把自己的意識與電腦網絡連通,就能保證每晝夜被“發射”一個來回。
你那暫時失去了意識的身體仍然位于月球家中,而“意識”卻在火星上指導工作。
說是指導,是因為你無需動手也不可能動手,思維的指令将控制電腦從事工作,哪怕你的工作是最原始的種地或煉鋼。
當然,這一功能更美妙的用途還包括旅遊,正像廣告詞中的吹噓那樣:既舒适又安全。
衆所周知,這一工程的技術基礎,就是上個世紀開發的電腦網絡“虛拟現實”。
我之所以想與她們随行,一方面是為了感受春意,一方面也想借機追憶似水年華,選一個特殊的視角回眸往昔的故鄉。
自從外太空被開發成功,地球就成為一個被永久保護的文明古迹,所有的機構都移向别處,所有的居民都遷往他星,隻留下極少的研究者孤守陣地。
以實體身份到回歸故土被絕對禁止,因此電子旅行在地月系統最先得以風行。
為了測定電子意識的傳輸路線,我曾在那片失去了現代技術設施的土地上穿梭跋涉,披荊斬棘。
可以說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我撕碎的青春顔色。
那裡硬澀的海風曾把我的心吹得腥鹹,當初抛撒在海灘邊的記憶肯定已被那潮汐不止的浪濤沖走。
後來,它也曾如電影膠片般多次清晰地出現于我的夢境,每次我都固執地認為我已在夢中完整地書寫了一篇構思奇特而主題傷感的散文,但由于疲乏的大腦難以貯存,我不得在夢中反複地一一重複每一句具體的描述和讴歌,但醒來後腦海裡依舊空白一片。
我的沉思被一次次中途停站打斷,瞬間的傳輸顯得如此悠悠漫長。
秀美的蔚藍色行星啊,你是生命的源泉與搖籃,你是人類永恒的故鄉。
你曾被無數詩人所詠歎,可再美的詞藻在你面前也會黯然失色。
山比以前更綠。
浸染着墨綠色的落葉,用它們勃勃的生機,濾掉噪音,掩埋泥土。
初生于湖面冰淩破碎聲中的小草,如今已開始茁壯。
無名的小花,也成長為美麗的裙裾。
然而,這裡已看不到原來那錯綜複雜的機器群落,以及大小金屬構件構成的城市街衢,高聳入雲的樓宇大廈和飛架天穹的超級立交也如雨霧輕煙般消散殆盡。
在宇宙浩瀚的畫卷上,大自然永遠是難以完工的舞台背景。
我放眼尋覓,仿佛一名地道的他鄉異客。
四周是土丘綠地,歡騰跳躍的小溪一邊迎接緻意一邊歡快地奔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