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
而這麼多血,隻有一個具有生命的人身上才能提供。
于是,組織給我的命令是:利用自身的血液溶解盡量大面積的綜合隔絕漆。
這樣做的效果将使仍具有新陳代謝能力的剛矽蛇重見天日,同時血液又将催化剛矽并使其迅速地瘋狂生長,很快,橋梁自重就會超過暗拱的承載能力,結果不言而喻,白令大橋将不可避免的坍塌。
之所以選擇我來執行這一自殺性行動,是因為在聯合國秘書長前來剪彩之際,整個組織裡隻有我才有可能出現在橋上。
工業文明就是美的。
我同意。
但是這種美将付出代價——血的代價!
在我的内心中充斥着一種深深的巨大悲哀!對于48小時内綜合隔絕漆的損壞問題,組織與我是同時想到的,可是他們竟然相信所謂“人類血液能夠溶解綜合隔絕漆”這種有如中世紀迷信般的荒謬理論!
但是,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命令。
我與色彩主義組織的宿緣極深,從我一出生便始終接受着這種扭曲的教育,要求我執着地捍衛它,甚至不惜為它獻出生命。
等待。
我在腦中來回放映着網絡上各種橋塌的鏡頭;
等待。
我在心中反複回憶着噩夢中多次疊現的景像。
昨夜我已經夢見,市長早已洞悉了我的企圖,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行為對大橋将絲毫無損,因此不予理睬,或者正好做反面教材;
昨夜我已經夢見,組織首領早就清楚這一舉動無聊透頂,隻是為了在解散組織之前給自己和所有落伍的堅守者一個有力的嘴巴;
昨夜我已經夢見,所謂科學家承認自己在僞造實驗結果,器皿中的綜合隔絕漆分明是經血液36小時浸泡後被玻璃棒搗爛的,我将成為欺世盜名者的犧牲品;
昨夜我已經夢見,早已作古多年的華盛頓州州長告訴我,市長之所以能夠成功,就是因為塔科馬大橋已被重建并至今屹立如初;你們之所以必然失敗,就是因為塔科馬悲劇已成為往昔的教訓和追憶;
昨夜我已經夢見,為了整個人類謀取利益的聯合國秘書長在哭泣,在她眼前是我為了整個人類謀取利益而捐軀……
昨夜我已經夢見……
我使勁搖了搖頭,排遣掉擾亂心緒的沉思雜念,抛棄掉動搖意志的内心獨白。
同胞聯合國秘書長親自駕駛的轎車再過幾個小時就要上橋了,我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我毫不猶豫地切開動脈,同時打破混有阻止血凝的檸檬酸鈉和枸橼酸鈉瓶子。
迷幻藥物會使我感覺不到絲毫痛苦,我們不得不靠工業文明來反抗工業文明。
我既不是什麼生命價值不受重視的克隆人,也沒被什麼控制電極連接在腦中,隻是我覺得,人總是應該有點信念的,盡管這種信念腐朽而陳舊。
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飛濺到周圍人的身上。
對不起了,市長,郭威,還有其他所有的朋友,我把你們雪白的漆黑的米黃的西服弄髒了。
我看見殷紅色的液體漫過國際日期變更線,正在逐漸淹沒着時間的劃分。
我的熱血正在從明天流向今天,或者說正在從今天流向昨天。
但無論如何,曆史會依舊向前。
我堅信,盡管新的白令大橋可能很快就會被建起,盡管我的舉動也許不能改變整個人類發展的進程,但是,曆史依舊會承認和追述我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
在我抛灑熱血的地方,會樹立起一座永恒的豐碑。
在叙述我光榮業迹的墓志銘前,會有無數的多情少女為之動容甚至落淚……
【附錄】:中國電視紀錄片《白令橋橫》鏡頭一組
一名女節目主持人迎風而立,海風将她的頭發吹得滿頭滿臉。
“觀衆朋友們,現在在我腳下的是一年前建造的白令海峽大橋,它以雄偉壯麗的優美造型橫跨在白令海峽上面。
白令海峽位于亞洲大陸東北端和北美大陸西北端之間,北連北冰洋的楚科奇海,南接太平洋的白令海,是溝通北冰洋和太平洋的唯一通道。
海峽水道中央既是亞洲和北美洲的洲界線,又是國際日期變更線,過去,還充當了俄國與美國的國界線。
而現在,以白令大橋為主體的白令市已成為第一座不屬于任何國家的國際城市。
白令大橋在兩洲人民之間真正實現了越過時空相見的奇迹。
”
女主持人走到國際日期變更線紀念碑前。
“這裡有一塊紀念碑。
”女主持人念上面的字迹:“國際日期變更線。
”
鏡頭特寫:雄偉莊嚴的紀念碑面。
“我現在正跨在國際日期變更線上,我的身體同時位于兩天……”
鏡頭特寫:象征國際日期變更線的醒目白線。
女主持人繞到碑的背面。
“它的背面也有字。
”女主持人念上面的字迹:“白令大橋剪彩處。
”
鏡頭特寫:美麗壯觀的紀念碑面。
“這裡是偉大的大橋剪彩處。
一年以前,聯合國秘書長在這裡成功地進行了剪彩儀式。
”
資料鏡頭:來自中國的第一位女聯合國秘書長田原。
下車;揮手;剪彩;鼓掌。
“從那一天起,白令大橋的一切建設就都已走上了正軌。
”
鏡頭移動。
一對青年情侶在喂食鴿子,安祥而恬靜。
背景是大橋區的一隅,校園建設正在和平而迅速地進行着。
鏡頭拉開。
在紀念碑的周圍,一畦鮮豔的玫瑰在迎風怒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