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主動吸引恐龍注意力時,我沒有絲毫感動;但是,當我看到整個人類隊列被巨大的低等生物恐龍所驅趕着瘋狂奔跑的時候,當我看到兩雙本應操縱鍵盤的手不得不為生存而拼命挖掘泥土最後卻依舊未能如願逃生的時候,我禁不住熱淚盈眶。
個體的犧牲已很難喚起我的情感,隻有在文明被踐踏時才會使我感到深深的難過。
事實上,我感到自己正在一天天地被工業文明所詢喚,在它巨大的籠罩之下金屬般冰冷的邏輯已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刻。
在強大的工業文明面前,我一籌莫展;在強大的工業文明面前,我目光遊離;在強大的工業文明面前,我徘徊猶豫。
郭威告訴我,塔科馬悲劇使後來的懸索橋設計出現了以下的形式,美國工程師采取的解決辦法就是采用高達10到12米的加勁桁架,并在桁架的頂部和底部設置風撐,這樣産生的強大抗彎剛度和抗扭剛度可抵抗産生振動的風力影響。
後來重新建造的塔科馬大橋就采用了這種桁架形式。
但是,由于抗風穩定需要而産生的這種形式使懸索橋的美學質量受到很大的影響。
美學質量!這也就是市長為什麼不肯要橋墩、明拱和懸索的原因。
但是我認為他忘記了他所崇敬的萊昂哈特老師的一句話:“質量和美必須統一起來,質量居第一優先的地位。
”
在後來的半個多世紀,橋梁界引用航空工程的成果深入研究了有關橋梁的風振問題,而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但是早在事故發生後13年,這位萊昂哈特教授就曾就此向美國一些橋梁工程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認為首先要避免産生造成橋梁危險性振動的風力,而不是通過增加桁架箱梁剛度的辦法來抵抗風力,增大桁架的做法甚至會增大風荷載。
這種設想可以通過選用具有良好主動性能的橋面來實現,這樣的橋面氣流不緻産生渦流,同時由于風力産生的反力也将大大減小;僅僅用一根纜索懸吊橋面就可以進一步防止振動産生的危險性扭轉,單索懸索橋就是在這個思路指引下産生的。
還是回到鏡頭中來,因為在這裡我得到的已不再隻是橋梁史的經驗和教訓,而且還有具有重要意義的啟迪。
在整個倒塌過程中,時間漫長得好像延續了數千年,其實僅僅隻過了五秒鐘。
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五秒鐘裡,橫跨塔科馬峽谷的大橋結束了它那作為連接陸地橋梁的曆史使命,一躍而升到技術史上令人刻骨銘心記憶的前車之鑒地位。
工程史上的這一嚴重教訓成了後世所有工程師工作中的座右銘,提醒他們在設計中必須對所有可能的潛在因素進行周詳和綜合的考慮,因為這正是設計現代巨型工程時絕對不可疏忽之點。
然而,現在我已經發現了白令大橋的疏忽之處:他們沒有考慮到在48小時之内綜合隔絕漆損壞會發生何種情況。
這次工程上馬得畢竟過于倉促。
即便是在《100年以後》中作者還曾提到:“要是不喜歡這座房子,那麼就往上面澆溶解劑,然後把灰塵打掃幹淨就行啦。
”
偏巧,我們——色彩主義組織——的計劃也被稱為“塔科馬峽谷”。
當然我們的意思是,讓白令大橋像塔科馬大橋一樣壽終正寝。
【8】
大橋雄偉壯觀,大橋簡潔美麗,大橋旖旎迷人。
蔚藍色的天空風和日麗,萬裡無雲。
世界第一橋的剪彩典禮就要開始了。
剪彩人是聯合國秘書長田原。
市長、郭威以及許多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已經來了,我們在寬大的橋面公路上列隊等待。
等待時我思緒萬千。
我曾經做過一個浪漫主義色彩極濃的夢。
我夢見自己置身太平洋中——那肯定應該是在一條船上,遠遠地眺望着北方的白令海峽大橋。
在我目力所及之處,陽光彌漫,水天一色,一條白色的亮線明确地橫亘在兩塊模糊的陸地之間,宛如波折号一般連接着兩端的句式。
我就像一條小人魚,觀賞着遠親的輝煌成就。
我夢見自己置身北冰洋中——那似乎是在一架直升機上,很近地觀看着南方的白令海峽大橋。
由于逆光,這回我所看到的是一條黑色的線條。
大橋這一側雖然寒冷,但冰山卻已開始消融,正經曆着極地之春;大橋那一側水光漣滟,金光閃閃,吸引着我的視線。
我像一隻極地鳥,試圖飛越彼洋,卻數次難以成行……
後來我意識到,在這個夢境當中,雖然我的視角反複變化,但我還是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放大。
事實上我并非位于人類的任何交通工具上,而是以一個巨人的姿态在觀瞻這小小寰球上的藝術造型。
今天的天氣恰如那場夢境,在這美麗的景色中,我将要完成我的任務。
那不是市長布置給我的工作,也不是學校布置給我的課題,而是色彩主義組織布置給我的神聖任務。
根據組織中的科學家研究,著名的專利産品綜合隔絕漆雖然難溶于各種有機溶液,但畢竟還是有它的弱點。
由于一個極為偶然的機會,使他發現這種固執的有機物居然溶于血紅蛋白。
在他實驗室的器皿中,各種血型的血液已使綜合隔絕漆發生多次溶解;同時的附帶結論還有:血液對于剛矽的生長具有強烈的催化作用。
要想使白令大橋橋面上一塊足以發生連鎖反應的綜合隔絕漆溶解,至少需要3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