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曼震驚的事情出現了——那也是一架月球舢闆,而上面的人,也是……他!
不錯,也是他,戴維·包曼,與他一模一樣,毫無二緻。
在初始的慌亂之後,包曼馬上嘗試着與對方交流。
他堅信對方一定具有智慧,眼下這種戲劇性方式隻是對方讓他放心的表示。
他思忖着如何傳遞信息:利用數學那是下一步,第一步隻要——
包曼試着做出一些動作。
他把身體左傾,對方果然也左傾——當然對“他”來說是右傾;包曼回正,對方也回正;包曼擡起手來,對方也跟着擡起手來。
兩“人”的動作完全一樣,看不出任何摹仿的痕迹。
但包曼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假如對方是在“看到”他的動作之後進行摹仿,現在的速度就有些過快了。
假如是那樣,就應該出現一個包曼能夠感知的時滞。
可現在,兩“人”的動作卻如同接受了同一口令一般整齊劃一。
恐怕隻有儀器才能檢測出來。
包曼突然生出這個想法。
假如真有時滞,也應該是光速在我們之間傳遞的時間。
首次會晤取得圓滿成功,包曼開始思考進一步接觸。
但就是這時,對方突然像來時一樣遁地而去,消逝得無影無蹤。
在“薩默塞特”永久基地艙門外,哈爾伏森和普爾剛剛踏上各自的月球舢闆,就擡頭看見了那幕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的場景:鋪天蓋地的月球舢闆出現在天空中!假如大體統計一下,至少能有10萬架。
它們像群星一樣密集地照耀在月表的上空。
【3】
“我隻能猜。
面對眼前這些材料,我也隻能猜。
”海伍德·弗洛伊德博士沖哈爾伏森說道。
“您是說做假設吧?”
“好吧,做假設。
”弗洛伊德點點頭。
“現在我們假設,宇宙中并不限于人類一種智慧生物——注意,我說的不是一個,而是一種。
我們成為目前的形态相當偶然,其他智慧也許與我們大相徑院。
”
“明白。
”哈爾伏森不是個保守的人,他認為完全沒有理由認為外星人一定與人類相似。
“把另一種智慧想象成六個指頭或者擁有一張紫色的臉也不在讨論之内。
”
“不在。
”哈爾伏森清楚,這種小差異不足為奇,那簡直就相當于與人類完全一樣。
“無機智慧也不在。
”
“沒問題。
”哈爾伏森知道,完全靠無機方式出誕生智慧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說俗了,就是宇宙利用自身的漫長壽命,通過看似無序的方式自動生成一群電腦。
“甚至也不包括以能量形态存在的智能體。
”
“那我還真想不出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智慧了。
”哈爾伏森不知道這位智能學博士究竟要走多遠。
“從包曼和你們所遇到的情況分析,隻有一種智慧能在瞬間合成與環境完全相同的純物質狀态。
”弗洛伊德指指屏幕。
“我想咱們已有共識:那不是能量形态。
”
自然不是,沒有哪種能量能進行這麼快捷的變化。
在人類了解的能量中,隻有核能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釋放出巨大能量,但那隻是釋放,破壞性的,不可逆的。
即使是人類遠未掌握的可控核聚變,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細膩有序。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弗洛伊德歎了一口氣。
“由納米集群構成的智能結合體。
”
這太合乎邏輯了。
哈爾伏森在心中歎服。
“而對它們的數量,目前無法做出估計。
”弗洛伊德繼續說。
“但從初步分析來看,它們遍布于我們的四周。
”
“你是說月球整個就是它們的天地?”
“我是說月球整個就是它們。
”
“不明白……”
弗洛伊德笑了。
哈爾伏森有一種感覺,似乎這時弗洛伊德才真正開始談及他的假設。
“假設有一種智慧,以納米級别為基本單元,卻有着星球般大小的體積……”看到哈爾伏森呆呆的樣子,弗洛伊德又補充說。
“那樣,我們就根本無法與之交流了。
”
“假如他們非要和我們交流呢?”
“最多會用我們哄嬰兒的方式吧。
”弗洛伊德顯得有些沮喪。
“但願我們能夠理解。
”
“可我們從來沒見過這個智慧的活動啊,隻見到一個忠實遵循天體規律運行的衛星。
”
“你忘了TLP?”弗洛伊德微笑着提醒。
“那麼長時間,隻有這麼微小的變化?”哈爾伏森有些猶豫。
“并不是所有智慧都喜歡運動。
”弗洛伊德判斷說。
“對于真正的智慧,很多問題未必非要靠運動才能解決。
”
這樣很多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哈爾伏森心想。
月球的年齡;月球的中空;月球與地球的體積比;等等。
“也就是說,我們探究良久的月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智能體……”
頃刻間,他們誰都不再說話。
他們很想注視着那個智慧,卻不知道該把目光投向何方,隻好勉強望向窗外的月塵。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一個讓心髒發顫的聲音,宛如一場巨大的狂風,而月球上是不會刮風的。
這聲音,來自他們心底。
這也許是那一智慧向他們傳達的惟一信息。
——原載《知識就是力量》2007年第12期(雜志刊發有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