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是到右岸去打探消息的,因為左岸的村鎮極少,朝岸上望去是一片無際的原野。
這是一片完美的匈牙利平原,一直綿延到近四百公裡遠處的特蘭西瓦尼亞山脈。
橫亘在平原上的一條條鐵路,跨過無垠的荒野,廣袤的牧場以及巨大的、水生動物麇集的沼澤地。
這片原野是一張永遠慷慨施與的餐桌,款待着無數的四條腿的賓客,這成千上萬的反刍動物正構成了匈牙利王國财富的一個主要來源。
平原上隻是偶而有幾塊麥田或玉米地。
多瑙河的這一段河面很寬闊,大大小小的島嶼将河水分割成許多股。
有的島面積很大,水流受阻被迫從旁繞道而行便會立時變得湍急起來。
這些島嶼并不肥沃。
隻是由于河水經常泛濫,島上有的地方沉積着一層淤泥,才在淤泥中間生長着一些桦樹、歐洲山楊和柳樹,不過,島上的牧草卻肥美而豐饒,人們收割起滿船滿船的牧草,運到沿岸的農莊和村鎮。
九月六日夜幕降臨時,駁船抛錨停泊。
這時,斯特裡加不在船上。
他不能到諾伊薩茨和對面的佩特瓦丹去,因為這兩個市鎮比較大,容易出危險。
但是為了繼續他的“偵查”,至少他可以再往下遊走二十多公裡到卡洛維茨鎮停下。
遵照船長的命令,駁船停在該鎮下遊十幾公裡遠的地方等着,到時他自然會順水漂去回到駁船上。
晚上九時左右,斯特裡加已經在回船的途中了。
他不緊不慢,讓水流推着小漁船前進,自己則想着令他得意的那些事。
他的計策非常成功。
誰也沒有懷疑到他,沒有任何人妨礙他自由自在地探聽消息。
說實在的,他搜集到的信息并不多。
不過,人們的孤陋寡聞,近乎漠不關心的态度總的看來是一種可喜的征兆。
顯然,這個地區的居名隻模模糊糊地聽人談起過多瑙河匪幫的事,他們甚至連卡爾-德拉戈什的名字也沒聽說過,因此對他的失蹤也毫無反應。
另一方面,要麼是由于警方群龍無首,要麼是因為斯特裡加經過的地區太貧窮落後,警方的警惕性銳減了。
好多天來,斯特裡加沒有看見過任何一個警察模樣的人,誰也不談監察多瑙河的事,而就在上遊兩三百公裡的地方,防範得還那麼嚴密。
看來,駁船完全可能一路順風地抵達目的地黑海。
照例将船上的贓物如數轉運到等在那兒的汽輪上。
明天,駁船便可通過塞姆林和貝爾格萊德。
然後,駁船隻用沿着塞爾維亞這邊的河岸航行,便可避免遭遇令人惱火的意外。
因為,塞爾維亞正在抗擊土耳其侵略者,戰火多少會使國家混亂無序。
沿河地帶的行政當局總不至于竟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去過問一艘空載返航的駁船吧。
誰知道呢?這也許是斯特裡加最後一次旅行了。
也許等錢賺到手後,他将遠走高飛,變成個受人尊重的大富翁,生活得很幸福甜蜜,他這麼夢想着,腦海裡浮現出關押在駁船裡的女囚靓麗的身影。
正當他這樣想入非非的時候,目光忽然不經意地落到了那幾隻對稱擺着的箱子上。
長期以來,箱蓋拼在一起就成了卡爾-德拉戈什和船主的鋪位。
突然,斯特裡加心裡閃出一個念頭,他成為這隻小漁船的主人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可是還沒有想到去翻翻箱子裡的東西。
忘記這個可太不應該了,現在趕緊彌補彌補這個疏漏吧。
他首先對右舷的箱子下手。
輕輕一擰,箱鎖便應聲而下。
他在箱子裡隻看見一堆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斯特裡加壓根兒就看不上這些破爛兒,關上箱蓋,便又轉回下一隻木箱。
這隻箱子裡的東西跟上一隻沒啥大的差别,斯特裡加大失所望,正想撒手時,箱角裡的一件東西猛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些衣物當然沒有多大用處,可這個大皮夾的意義就非同小可了。
看樣子,皮夾裡應該夾各種證件。
證件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在某些場合,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它們那麼有說服力。
斯特裡加打開了皮夾,正如他所期望的,裡面裝着好多資料。
他耐心地逐一檢查過來。
那些信件和收據,署名都是伊利亞-布魯什。
而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停留在一幅肖像上。
正是上次引起卡爾-德拉戈什懷疑的那幅肖像,太出乎意料了!
首先,斯特裡加想不通其中的緣故。
船上所有的信件收據都署名伊利亞-布魯什,卻沒有警探的大名,這已經有些奇怪了,但還說得過去。
不管怎麼說,可以給這種反常的現象以最自然的解釋。
也許并非如斯特裡加一直以為的那樣,德拉戈什冒名頂替跑去出演了多瑙河協會釣魚冠軍,而很可能是兩人商量好了,德拉戈什借用漁夫的身份活動。
這樣一來,德拉戈什與真正的伊利亞-布魯什達成協議,由德拉戈什保存必要的資料,以便在必要時證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為什麼會出現拉德科這個名字呢?斯特裡加居心叵測地在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上簽署的姓名!這個使他屢遭拒絕卻死氣白賴地仍在追求的女人,她的肖像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呢?這艘船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誰?竟能藏有這幅蘊含着款款深情又富有特殊意義的肖像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