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照片,有幾張拍得很清楚。
她想換個方向再拍,但是在這個地方實在不适合換來換去。
她本想幹脆直接走過去向他說明來意,但又覺得實在不禮貌,冒失地過去,也許會把這件事搞砸。
翻看照片的她愣在原地,動彈不得,照片中的莊甯,臉上挂着兩行清晰的淚痕。
收起相機,她壓低了帽檐,快步離開靜山陵園。
回到車來車往的大街,曾黎深呼一口氣,按下錄音鍵,低聲喃喃:“今天好像不是時候。
”
3.
“曾黎!采訪稿完成了沒有啊?”剛一接通,電話那頭的主編周玉大聲問。
“那個……”曾黎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要說自己還沒有采訪嗎?隻是拍了幾張莊甯在墓地的照片?
“這期就差你的稿子了!”周玉突然嚴肅起來,“你是不是想讓雜志停刊?”
曾黎撓撓頭發說:“那個……周主編!是這樣的,我已經聯系好莊甯,準備給他做一個貼身采訪。
”
周玉大聲問:“貼身采訪?骨肉皮啊?”
曾黎忙答:“啊?不不!就是除了睡覺那幾個小時,全天跟着他采訪。
不僅采訪陳婉的事,也順便給莊甯作一個深度報道。
好像讀者對他也很感興趣。
”
周玉終于松了口:“好!既然這樣,這稿子就推到下期再上,到時候你給我三萬字。
”
“三萬……”曾黎吃了一驚。
“不能完成我就找别人做了。
”
“我做!”曾黎趕忙應下來,“我做!”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完不成……”周玉冷笑一聲。
“我一定完成!”曾黎一字一頓地說。
挂斷電話,曾黎就後悔了,貼身采訪,虧她想得出,莊甯現在連電話采訪都不接受。
她這又是在跟誰賭氣呢?還嫌自己不夠慘嗎?
任務緊急,已經沒了再胡思亂想的時間,曾黎揣上面包和水壺直奔藍海城。
顯然,這次曾黎的運氣好了很多,有些好過頭了,剛進小區她就遠遠看到莊甯開着車向大門方向駛來。
怎麼辦?車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嗎?再碰到他,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趁着他向門衛出示停車證,她迅速跑出小區,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
待他拐出小區,曾黎讓出租車司機緊緊跟上。
莊甯的車在一家花店前停下,曾黎也急忙付了車錢跟了下來。
她剛湊過去,隻見白衣黑褲的莊甯捧着一大束百合出了花店,又鑽回車裡。
“Shit!”曾黎暗罵一句髒話。
老婆才死,就開始追求新人了嗎?自從昨晚夢見陳婉後,她那凄婉的面龐就深深地印在了曾黎的腦海之中。
以前陳婉對曾黎來講隻不過是一張照片,但現在的感覺則有了很大不同,那雙寫滿哀怨的雙眼讓她感覺自己似乎與陳婉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命運共同體。
曾黎看着莊甯關上車門,暗暗冷笑一聲:在墓地留下的眼淚難道是因為眼睛裡進了沙子嗎?太諷刺了。
她真後悔自己沒在葬禮上沖過去,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尊重,曾黎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莊甯的車越開越快,很快混入車流,曾黎急忙又打了一輛出租車緊緊咬住。
“我倒是要看看你去見哪隻母狐狸!”曾黎小聲詛咒道。
莊甯的車飛速疾馳,一路向南。
随着高樓大廈不斷向身後飛馳,曾黎也越來越感到迷惑,這小子到底要去哪裡啊?這……這好像是去靜山陵園的路啊,想到這裡,曾黎的腦袋突然一震,看來自己是冤枉好人了。
曾黎有些生自己的氣,她覺得自己像個冷血動物。
對于一個剛剛失去妻子的男人,怎麼能總把人家往那麼壞裡想呢,真是太過分了!想象力也太差,誰說百合隻适合送給活人?
兩輛車一前一後很快便抵達了南郊的靜山陵園。
曾黎看着莊甯下車後,便付錢讓出租車走了,而自己則小心翼翼地跟在莊甯身後,兩個人的距離依舊是遠遠的。
大約走了十分鐘,距離陳婉的墓地已經越來越近了,但曾黎的心也越來越沉重。
作為記者,她明白新聞高于一切,但作為一個敏感的女人,她又覺得自己現在的做法是在亵渎陳婉的靈魂。
她覺得自己必須停下來,絕對不能跟到陳婉的陵前。
想到這裡,曾黎急忙轉身跑出陵園大門,遠遠地盯着莊甯的車。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莊甯終于又出現了,他手裡的百合已經沒有了,遠遠望去,消瘦的身影有些佝偻。
刹那間,一股憐憫之情湧上了曾黎的心頭……
莊甯走到自己的車前,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打開車門。
很快,車被發動了起來,莊甯一打方向盤,便朝陵園大門開去。
曾黎眼看莊甯就要離開,可自己周圍卻連一輛出租車也沒有,心中頓時着急起來,到底該怎辦,放莊甯走?是絕對不行的。
繼續跟蹤?又顯然不太現實。
看着莊甯的車越來越近,曾黎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她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沖上了行車道。
一瞬間,曾黎覺得一道疾風從自己耳邊劃過,接着便是尖銳刺耳的刹車聲!
那一刻,曾黎覺得自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