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很明顯”。
24小時。
我重申,我把毫不隐瞞地如實記述視為自己的責任。
因此,盡管令人痛心,我仍然必須在這裡指出,即使在我們這裡,生活的固态化、結晶化過程顯然也還沒有完成,距離理想境界還有若幹個梯級。
理想境界隻存在于不發生任何意外的地方,但是在我們這裡……說來真是很掃興,今天我在《國家報》上讀到一條消息,說兩天後立方體廣場将舉行公判大典。
一定又是哪個号民破壞了偉大的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又發生了一起未曾預見到的、未曾計算出來的事件。
另外我本人也出了點事。
雖說這事發生在個人時間,即專為應付意外情況安排的時間,但畢竟是…… 大約16點(确切說,16點差10分)的時候我正在家裡。
突然電話鈴響了。
“您是Д-503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的。
” “有時間嗎?” “是的。
” “我是I-330。
我現在就起飛去接您,我們一起去古屋博物館。
您同意嗎?” I-330……這個I令我惱火,令我讨厭,又幾乎令我害怕。
但是,正因為這樣,我反倒說了句“同意”。
五分鐘之後我們已經坐上了飛車
五月的晴空藍得像陶器的彩釉。
光線柔和的太陽駕着它金燦燦的飛車尾随着我們,既不超前,也不落後。
但是,在我們的前方卻有一塊翳障似的白雲,胖鼓鼓的,怪兮兮的,就像古代丘比特的臉頰。
這種情景不知怎麼使人覺得不得勁兒。
飛車的前風擋搖了起來,風迎面刮來,讓人嘴唇發幹,你不由自主地老去舔它,并且老在想着嘴唇。
遠處一個個模糊的綠色斑塊已經隐約可見——那是在長城的外面。
接着心髒不由得略微抽緊,飛車在下降,仿佛從陡峭的山坡上一直向下滑落。
我們終于到達了古屋。
這幢奇怪的、弱不禁風的、黑洞洞的房屋完全罩在一個玻璃外殼下面,要不然肯定早已坍塌了。
玻璃門旁有一個老太太,她滿臉皺紋,尤其是那張嘴巴,密密麻麻盡是皺褶、細紋,嘴唇已經癟進去,嘴巴好像封死了——叫人簡直無法相信她還能張口說話。
然而她卻開口說話了。
“怎麼,親愛的,你們是來看我的房子吧?”隻見她的皺紋放射着光芒(就是說,多半是因為這些皺紋呈輻射狀,以至于看上去好像“放射着光芒”)。
“是啊,老奶奶,又想來看看。
”I-330對她說。
皺紋又射出了光芒: “多麼好的太陽,啊?你說啥?嗨,你這調皮鬼,嗨,你這調皮鬼。
我懂,我懂!行啦,你們自己進去吧。
我還是待在這兒曬曬太陽,多好……” 哼,我的這位女伴一定還是這裡的常客呢。
我身上總像有個東西甩也甩不掉,總覺得很不得勁兒。
這大概還是那個揮之不去的視覺形象——藍得像彩釉的天空中那塊雲在作怪的緣故。
當我們順着寬闊、陰暗的樓梯上樓的時候,I-330說: “我愛她——那個老太太。
” “愛她什麼?” “我說不好。
可能是……愛她的嘴巴。
也可能……沒有什麼原因。
無緣無故。
” 我聳了聳肩。
她似笑非笑地繼續說下去: “我感到十分慚愧。
很明顯,不應該‘無緣無故地愛’,而應該‘為了某種緣故而愛’。
一切自然都應該是……” “很明顯……”我剛一開口就發現這句話說漏嘴了,便偷看了I-330一眼:她是不是覺察出來了? 她正在朝下看着什麼,眼睑像窗簾一樣垂下來。
我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情景:夜晚22點左右,每當你從大街上走過,都會看到,燈火通明的透明方格之間夾雜着拉下牆幔的黑暗方格,而在牆幔的後面則是……她的眼簾後面是什麼呢?為什麼她今天打來電話呢?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呢? 我推開一扇不透明的、沉重而又吱呀作響的門,我們便走進一個昏暗的、不成格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