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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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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透過玻璃。

    我死了。

    長廊。

     真叫我啼笑皆非。

    昨天,正當我認為一切都已經搞清楚了,所有的X都得出了答數的時候,我的方程式裡又冒出了一些新的未知數。

     在這件事的整個過程中,坐标的原點當然是古屋。

    從這個點引出了X軸、Y軸、Z軸。

    自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對于我來說,整個世界就構築在這幾個坐标軸上。

    我沿着X軸(第59大街)步行到坐标的原點。

    昨天發生的一切,像五顔六色的旋風似的在我的腦海裡翻騰旋轉起來:倒懸着的房屋和人們,兩隻令人苦惱的多餘的手,光亮的剪刀和洗臉池裡清脆的滴水聲(這都是事實,都曾經發生過)。

    這一切都在被火烤熔了的表面下邊,在“心靈”所在的地方,飛快地旋轉着,在撕裂着血肉之軀。

     為了遵守醫囑,我在選定路線時故意不走直角三角形的斜邊,而走兩個直角邊。

    現在我走上了第二個直角邊——緊貼着綠色長城牆腳的一條彎路。

    長城外是一望無垠的綠色海洋,那邊的花、草、枝、葉像洶湧的巨浪,鋪天蓋地,迎面襲來,眼看着就要把我吞沒,而我将由人(而人是一架最精巧的機器)變成…… 但是很幸運,在我和蒼莽的綠色海洋之間橫隔着一道玻璃長城。

    啊,高牆壁壘在隔離防範方面顯示出的智慧多麼偉大而英明!這可能是天字第一号的偉大發明。

    人自修築了第一道圍牆之日起,才不再是野獸了。

    自從我們修築了綠色長城,并用長城把我們這個完美的機器世界同非理性的、面目可憎的林木禽獸世界隔絕之日起,人才不再是野人了…… 隔着玻璃牆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頭不知什麼野獸憨癡的面孔,它正看着我,兩隻黃色的眼睛一直在重複着一個我無法理解的意思。

    我們長時間地彼此看着對方的眼睛——這眼睛就是表面世界通向表面以下那個世界的豎井。

    這時我心裡直嘀咕:“雖然這個黃眼睛的家夥待在一堆又髒又亂的樹葉子裡,過着一種沒有經過計算的生活,可是萬一它比我們更幸福呢?” 我揮了一下手,兩隻黃眼睛忽閃了一下,便退了回去,消失在樹葉裡。

    這可憐的東西!說它比我們幸福,簡直是胡扯!要說它比我幸福,也許有道理。

    可我隻是一個例外,我有病在身啊。

     況且我……我已經看見了古屋绛紅色的圍牆,還有老太太那張可愛的、閉攏的嘴巴,于是我撒開腿朝老太太跑過去: “她在這兒嗎?” 閉攏的嘴巴慢慢地張開了: “這個‘她’是誰呀?” “哎喲,還有誰?當然是I-330啦……那次我就是和她一起來的,開着飛車來的……” “啊,對,對,對……” 她嘴唇周圍是一束束輻射狀的皺紋,兩隻黃色眼睛放射着一束束狡黠的目光,鑽進我的身子,越鑽越深……末了她才說: “好啦,不再難為你了……她是在這兒,剛進去不大一會兒。

    ” 她在這兒!我突然發現老太太腳下長着一株銀白色的苦艾(古屋的院落也是這個博物館的一部分,也是按照史前的原狀完好地保存下來的),苦艾把一根枝條伸到老太太的手上,老太太用手撫弄着枝條,膝蓋上還挂着一道黃色的陽光,在一刹那間,我、太陽、老太太、苦艾、黃眼睛,仿佛成為一個整體,我們仿佛都是血脈相通的,在我們的脈管裡流着共同的、汩汩的、上好的血漿…… 寫到這裡我感到很難為情,可是我曾許過諾,在做筆錄時要直言不諱。

    所以我還是記下了這件事:我彎下身子——吻了吻老太太那張閉攏的、軟和和、毛茸茸的嘴巴。

    老太太用手揩了揩嘴,咧開嘴笑了…… 我跑過了一個個熟悉的、半明半暗的、響着回聲的房間,不知為什麼直奔卧室去了。

    我已經跑到了門口,拉住了門的把手,卻突然一想:“萬一裡邊不是她一個人呢?”我停下來,仔細地聽了聽。

    但是我隻聽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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