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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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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就像一件脫掉的、空空如也的衣服挂在那兒——衣服裡仿佛沒有一點點生機,胳膊和大腿是僵直的,說話的聲音也是僵硬的、沒有生氣的。

     “我來是為了我那封信的事。

    您收到了吧?是不是?我要您給我一個答複,今天就要。

    ” 我聳了聳肩。

    我看着她飽含淚水的藍眼睛,心裡得意揚揚,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過錯。

    我故意拖延了一會兒而不馬上回答。

    而後才又不無得意地、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答複?那好吧……您是對的。

    您當然是對的。

    您統統是對的。

    ” “這麼說……(她強裝笑臉以掩飾微微的顫抖,但是我看得出來。

    )那就好極了!我這就……這就走。

    ” 她仍舊挂在桌子那兒。

    眼睛、腿、胳膊都下垂着。

    桌子上還擺着那個她的粉紅色票券。

    我急忙攤開我的這份手稿——《我們》,用它的紙頁蓋住那張票券(與其說是為了擋住О-90的視線,不如說是為了擋住我自己的視線)。

     “這不,我一直在寫。

    已經寫了107頁了……有些章節簡直出乎意料……” 這是她的聲音,或者說是她聲音的影子: “還記得吧……那一次我在您的第7頁上……我在您那頁稿紙上滴了一滴眼淚,您就……” 藍色大眼睛裡的淚水已奪眶而出,順着臉頰無聲地、急促地流淌下來,急促的話語也奪口而出: “我受不了啦,我這就走……我永遠不再來了,這倒無所謂。

    我隻是想要……我應該有個您的孩子。

    給我留下一個孩子我就離開,一定離開!” 我看見統一服裡面的她在全身發抖,而且我感到我自己馬上也要……我把兩手交叉放在背後,笑了笑說: “怎麼?您想嘗嘗造福主那台機器的滋味嗎?” 于是她的話又像決堤的河水一樣向我沖過來: “就算是這樣吧!可是我會感覺到……我會感覺到我身上懷着的他。

    哪怕隻有幾天也好……我想看一眼,哪怕隻看一眼他腕上的褶紋,就像上次在大課室的桌子上看到的那樣。

    隻要一天就行!” 三個點:她,我,桌子上那個長着胖乎乎褶紋的小拳頭…… 我記得小的時候,有一次我們被人帶去參觀蓄能塔。

    在塔的最高一層,我扒着玻璃護欄往下看,地上的人們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小黑點兒,我高興得心怦怦直跳:“要是跳下去會怎麼樣?”那一次我隻是把扶手抓得更牢了,要是現在,我就跳下去了。

     “這麼說,您是一定想要啦?您明明知道……” 她仿佛直對着太陽似的閉上眼睛,含着淚花嫣然一笑。

     “是的,是的!我想要!” 我抓起手稿下面那個她的粉紅色票券,跑下樓去找管理員。

    她拉住我的手,喊了句什麼。

    這句話的意思,等我返回來時才弄明白。

     她坐在床邊上,兩隻手緊緊地夾在膝蓋中間。

     “這是……這是她的票吧?” “還不是一樣嘛。

    對,就是她的。

    ” 什麼東西咯吱響了一下。

    很可能是О-90動了一下。

    她坐在那兒,手夾在膝蓋中間,默不作聲。

     “怎麼啦?快點嘛……”我粗暴地捏了一下她的手,于是在她的手上,就是小孩長着圓鼓鼓褶紋的部位,留下了幾道紅印(明天就會變成紫斑)。

     這是最後的一幕場景。

    然後關了燈,思想逐漸熄火,眼前是一片漆黑,冒着金星,于是我翻過護欄往下…… [1]在俄語中,這個俗語用來形容所說的話(勸告、建議)遭到拒絕、抵制。

    ——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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