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筆記之二十三

首頁
    提要:花朵。

    晶體的溶解。

    隻要。

     聽說,有百年才開一次的花。

    為什麼就沒有千年、萬年開一次的花呢?我們之所以至今還不知道,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千年一次”今天才到來的緣故。

     我欣喜若狂地跑到樓下值班員那裡。

    隻見四周圍千年的蓓蕾悄然無聲地迅速綻開,競相開放的是:扶手椅,套鞋,金色号牌,電燈泡,睫毛長長的黑眼睛,樓梯雕花玻璃立柱,失落在樓梯上的頭巾,值班員的小桌,Ю俯在小桌上的那張長滿花斑、呈現柔和棕紅色的臉頰。

    一切都是異樣的、新奇的、多情的、粉紅的、滋潤的。

     Ю接過我手中的粉紅色票券,從她頭頂上看過去,玻璃牆外邊,一輪明月挂在無形的樹枝上——那月亮是淡藍色的,還散發出清香。

    我興沖沖地指點着說: “月亮,您明白嗎?” Ю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票券上的号碼,而我又看到她那個熟悉的、迷人的、堅守貞潔的動作:展平兩膝之間的裙褶。

     “親愛的,您看上去不正常,是一種病态,因為不正常和患病是一碼事。

    您在糟踏您自己。

    這話誰也不會對您說,誰也不會的。

    ” 這個“誰”當然就是票券上的号碼I-330。

    美麗動人的Ю!您當然是對的。

    我喪失了理智,我被病魔纏身,我的病叫作“心靈”,我是一個細菌。

    然而,開花就不是一種疾病嗎?蓓蕾綻開時就不疼嗎?您是否認為精子是一種最可怕的細菌呢? 我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裡。

    I-330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裡。

    我坐在地闆上,兩隻手抱住她的雙腿,頭抵在她的膝蓋上,我們兩人都默默不語。

    鴉雀無聲,聽得見脈搏在跳動……我仿佛變成了結晶體,在她——I-330的身上漸漸融化着。

    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些從空間上限制我的、似經打磨而成的棱角,正在一點一點地融化——我正在一點——點地消失,在她的膝間,在她的身上融化。

    我變得越來越小,而與此同時卻又逐漸增寬,增大,越來越遼闊無際。

    因為她不是她,而是宇宙。

    在一秒鐘的時間裡,我和我床邊這把充滿歡樂的扶手椅——我們結成了一個整體。

    古屋門前那個挂着甜美微笑的老太太,綠色長城外面的莽莽密林,像老太太打着瞌睡似的、黑得銀白的瓦礫,那扇遠在天邊剛剛砰的一聲關上的門——這些依然留存在我心裡,依然與我同在,它們在聽着我的脈搏,在和我一起度過這美好的時光…… 我荒唐可笑地、颠三倒四地、啰裡啰唆地說了一大堆,試圖對她說明我是個晶體,因此我心裡裝着一扇門,因此我感到扶手椅是幸福的。

    可是讓人聽起來如堕五裡霧中,我隻好把話打住,羞愧難當:就憑我——竟然如此…… “可愛的I-330,原諒我吧!我真不明白,我怎麼盡說蠢話……” “你憑什麼認為愚蠢就不好呢?如果我們對待人類的愚蠢,也像對待智慧那樣,千百年如一日地去精心培養教育它,也許早就把它培養成某種難能可貴的品質了呢。

    ” “是的……”(我覺得她的話是對的——她的話現在怎能不對呢?) “正是為了你的愚蠢——為了昨天你在散步時的所作所為,我才更愛你,愛得更深了。

    ” “可是你為什麼要折磨我,為什麼一直不來,為什麼一直送來票券,為什麼要逼着我……” “也許是我要考驗考驗你吧。

    也許是我要弄清楚,你是否會去做我想要做的一切——你是否完全屬于我。

    ” “是的,我完全屬于你。

    ” 她雙手捧起我的臉——我的全身,把我的頭擡高,說:“那麼您所說的‘每一個正直号民的義務’又怎麼解釋呢?啊?” 她露出一口甜甜的、尖尖的、白白的牙齒——她在笑。

    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裡的她,真像一隻蜜蜂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