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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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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自傳 葉甫蓋尼·紮米亞京 就像在一塊拉緊了的黑色窗簾上開了一些小洞一樣,這裡展示了我幼年生活的點點滴滴。

     在餐廳裡,一張鋪着漆布的桌子,桌上有一盤奇怪的、閃閃發亮的白色東西。

    真奇怪!這白色的東西眼看着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盤子裡原來是一小塊陌生的外部宇宙——那是人們拿給我看的一盤雪。

    這盤奇妙的雪,至今仍記憶猶新。

     同樣也是在這間餐廳裡。

    一個人抱着我站在窗前,窗外透過樹木可以看到紅氣球似的太陽正在漸漸暗下來,我覺得就像末日到了一樣,更可怕的是母親不知去了什麼地方還沒有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就是我的外祖母,在那一秒鐘的時間裡我急得差點死了。

    那年我剛一歲半。

     後來,在我兩三歲的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人,許許多多的人,成群的人。

    那還是在紮頓斯克,父親和母親駕着兩輪馬車,帶上我,來到這個城市。

    教堂、藍藍的煙霧、唱詩、燈火,像狗一樣号叫的瘋女人,吓得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終于完事了,我就像一片小木片,和人群一起被擠出門外,這時我已經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人群當中:父親和母親不見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将永遠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我坐在一個墳頭上,頂着太陽,放聲痛哭。

    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整整一個小時。

     在沃羅涅日。

    一條河,河裡有個我覺得好奇怪的洗澡用的木箱。

    好大的一個粉紅色、胖乎乎、圓滾滾的女人身體在木箱裡拍水(後來我在水池裡看見白熊時還想起這件事)——那是我母親的姨媽。

    我當時覺得很新奇,又有些害怕:我第一次懂得這是女人。

     我在窗邊等待着,望着空蕩蕩的街道,那裡隻有幾隻雞在塵土裡嬉戲。

    終于我們家那輛四輪馬車拉着父親從學校裡回來了。

    他坐在高得出奇的座位上,膝蓋間夾着一根手杖。

    我心急火燎地盼着吃午飯的時間快點到來——午飯時我總是大模大樣地翻看着報紙,并且把《祖國之子報》[1]幾個大字讀出聲來。

    我已經認識這種神秘的玩意兒——字母。

    我那時四歲。

     夏天。

    到處散發着藥味。

    突然,我的母親和幾個姨媽慌忙地關上了窗戶,鎖上了陽台門,于是我把鼻子貼在陽台的玻璃窗上往外看。

    一輛馬車!車夫穿着白大褂,車上蒙着一塊白罩單,罩單下面躺着人。

    他們身體蜷曲着,手和腳微微擺動着。

    這是一些霍亂病人。

    霍亂隔離棚就在我們這條街上,離我們家很近。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知道了死亡是怎麼回事。

    這時我已經五六歲了。

     最後一件事:在八月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遠處修道院傳來嘹亮的鐘聲。

    我走過我家房前籬笆圍着的小花園,不用擡眼看就知道:窗戶開着,母親、外祖母、姐姐都在看我。

    因為我第一次穿上長褲(“上街穿的”)、學生制服上衣,身上背着個書包——這是我第一次去學校。

    送水工人伊茲瑪什卡趕着馬車一颠一簸迎面走過來,他坐在大木桶上,回頭看了我好幾眼。

    我很自豪。

    我長大了——八歲多了。

     這一切都是我在坦波夫平原上的列别江[2]經曆過的事。

    托爾斯泰和屠格涅夫曾描寫過的這個列别江向來以賭棍、吉蔔賽江湖藝人、馬匹交易市場和俄語粗話聞名于世。

    年代是1884年至1893年。

     *** 接下去是像學生制服呢子一樣灰溜溜的中學生活。

    在一片灰色當中,偶爾可以看到美麗的紅旗。

    這面紅旗挂在消防瞭望塔上,它在那個時候絕不是象征社會革命,而是表示零下二十度的嚴寒。

    不過,在那單調乏味、整齊劃一的中學生活中,這倒也算是隻有一天的短暫革命了。

     悲觀的第歐根尼燈[3]——是在我十二歲那年的事。

    這盞燈是一個身體很壯實的二年級學生點的,藍紫紅三色的燈在我左眼下面足足點了兩個星期。

    我默默地祈求着奇迹,祈求着讓這盞燈熄滅。

    奇迹沒有出現。

    我陷入了沉思。

     我常常感到孤獨,書讀了很多,很早就讀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至今還記得,讀《涅陀契卡·涅茲凡諾娃》[4]的時候,我激動得全身發抖,臉頰绯紅。

    陀思妥耶夫斯基長期一直是一位長者,甚至是令我敬畏的長者;果戈理(以及很久以後的阿納托爾·法朗士[5])則是朋友。

     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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