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25章 人心的歸途(1)

首頁
    那一年春節女兒過得很開心。

    她自己臉上也每浮現着少有的愉快微笑了。

    她不是一個感覺粗糙的女人,漸漸地,從小夥子在她面前常常無緣無故地臉紅這一點,她看出他是愛上她這位女東家了。

    而她自己呢,夜裡扪心自問,也不得不承認,她也是多麼地喜歡上他了啊! 但一想到她名分上是有丈夫的女人;一想到她大他三四歲;一想到兩年來他一直是她的雇工,他們之間的關系一直清清白白;一想到他們之間如果有什麼不該發生的事發生,即使無人知曉,自己在他面前還能維護住女東家的莊重形象嗎?而倘若被外人覺察,口舌四播,自己還能在村裡擡得起頭來嗎? 于是她又故意在他面前處處不苟言笑,嚴肅得十分可以了……而那小夥子,他的身份是雇工,他對女東家的感情——不,讓我們照直了說就是對女東家的愛吧,是沒資格主動流露的呀。

    對于一名雇工,那将是多麼不明智的事啊!她對他好,那是擡舉他;而她某天上午說辭退他,他是不可以滞留到下午的啊!正因為他愛上她了,他希望自己别被辭退。

    正因為他怕被辭退,他比剛到她家時話更少了,更循規蹈矩了。

     他像一隻蚌,将對女主人的愛,嚴嚴密密地夾在心殼裡。

    在她那方面,亦如此。

    她是婦道觀念特别強的女人。

    他是特别本分的小夥子,在乎自己的品行端否,像傳統的少女在乎貞操的存失。

    愛這件事,在這樣的兩個人之間,注定了是不自然的,極為尴尬的。

    它明明發生着了,卻又被兩個人處心積慮地、竭力地掩蓋着。

    盡管他們的心靈與肉體都是那麼地渴望彼此親近,彼此占有。

    哪怕是偷偷摸摸地,以類似通奸的方式……愛對于那一個男人和那一個女人,成了自己折磨自己也相互折磨之事。

     然而他們的關系一直清清白白的。

    他們從來也沒想過那一種清清白白對他們各自的意義究竟何在。

    因為,相對于人性,相對于愛,甚至,僅僅相對于本能的情欲和性的渴望,一對暗暗愛着的男女之間那一種清清白白的意義,是根本不可深思的。

    一旦深思,便極可疑。

    一旦質疑,便會如窗上的霜花遭到了蒸蒸熱氣的噴射,化作微不足道的水滴,并顯現它的晶瑩所包含的塵粒…… 又一年過去了。

    身為東家的女人,首先經受不住那一種愛的非凡的折磨了。

    那對一個有丈夫而又等于常年守寡的三十餘歲的女人,可以想象是一種怎樣的煎熬啊!倘若沒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還則罷了。

    明明有的呀,明明就同她生活在一個院子裡,想要看見一擡頭就能近在咫尺地看見的呀!又明明清楚他是愛她的呀! 人有時和自己人性作對的那一種莫名其妙的堅決,大約是連上帝也會大惑不解和吃驚不已的吧? 有一天她對他推心置腹地說:“我非常感激你對我這東家的忠誠呀。

    我想我再也雇不到比你更好更值得信賴的雇工了。

    現在呢,我請求你一件事——我希望你到城市裡去把我的丈夫找回來。

    你會明白這件事對我有多麼重要。

    我除了求你,還能求誰呢?……”她說完,給了他一處她丈夫早年的通信地址和兩千元錢。

    而他卻隻說了一個字:“行。

    ”說得毫不猶豫。

     在那女人,将丈夫找回來,确乎是她多年以來的夙願。

    但她偏偏請求于他,還有另外的原因——她想打發他走。

    打發他走了,她覺得自己被愛所折磨的心就會漸漸平靜了。

    倘他竟能替她将丈夫尋找回來不是很好嗎?她自信她已經懂得如何拴住她的丈夫,不使他離自己而去了。

    倘這個目的沒達到,她對她的雇工的信賴,不也是打發他走的最溫良的方式嗎?這個主意是她想了幾個夜晚才想出來的。

    她不願傷害他。

    她覺得她替自己替他都考慮得夠全面的了…… 至于那小夥子當時做何想法,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他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她的家……半年内她沒有他的任何音訊。

    他仿佛泥牛入海,無影無蹤于城市裡了…… 女人的心确乎地漸漸平靜了。

    然而這絕不等于她能夠徹底地忘掉他。

    事實上她不能,事實上她經常想他。

    尤其在夜裡,在女人的心最容易因孤獨而苦悶的那種時候,她想他想得厲害,想得不知拿自己怎麼辦才好…… 那種時候她就對自己說她應該嫌惡他,理由是他辜負了她對他的信賴。

    她進而認為,他是為了占那兩千元的便宜才毫無音訊的。

    我多傻呀,我怎麼可以信賴一名外省的雇工呢?難道女東家是可以信賴雇工的嗎?那麼還有哪種人是絕不能信賴的呢?所幸自己和他的關系是清清白白的。

    這麼一想,她就又覺得,損失兩千元而從此确保了清白,是極其值得的了。

     然而半年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