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埃德加在昨晚的黑暗之中沒有看到的地方:河水距離陸地幾碼處,是一個畜欄,裡面有三匹小馬駒。
畜欄的門由一條獒犬把守,埃德加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獒犬,它趴在一張簡陋的遮篷底下,被一根繩子拴着,剛好能對偷馬的人發起攻擊。
畜欄附近是一所條件很差的房子。
“捕馬人,”德格伯特說,“烏爾夫和薇恩。
”森林裡有一些小野馬,膽怯而靈活,不易被發現,也難以捕捉,更是抗拒馴化。
捕馬人就是專門幹上述這類活兒的,他們往往粗犷而幹練,對動物手段殘暴,卻不善于與人交流。
兩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一個是矮小而精瘦的男人,一個是比他高大的妻子,他們穿着肮髒的衣服和結實的皮靴。
烏爾夫問:“你們想要什麼?”
德朗說:“你們見過我的奴隸嗎?一個大概十四歲的威爾士女孩。
”
“沒有。
”
“有人夜裡從這裡經過嗎?你們的狗叫了嗎?”
“這狗不是用來叫的,是用來咬人的。
”
“你們能給我們一杯啤酒嗎?我們可以付錢。
”
“沒啤酒。
”
埃德加藏着笑,德朗終于見到了一個比他自己脾氣還差的人。
德朗說:“你們應該加入我們的喊捉,幫我們找到她。
”
“我不去。
”
“這是法律規定的。
”
“我沒生活在你那片百戶邑。
”
埃德加心裡想,十有八九誰也不知道烏爾夫和薇恩到底生活在哪片百戶邑。
這樣一來,他們也就可以逃掉租金和什一稅了。
而從他們的窮苦外表來看,也沒人會有興趣查清楚這一點。
德朗對薇恩說:“你的兄弟呢?我以為他跟你住在一起。
”
“貝格斯坦死了。
”薇恩說。
“那他的屍體在哪兒?你也沒在教堂埋他。
”
“我們把他的屍體帶到庫姆去了。
”
“撒謊。
”
“實話。
”
埃德加猜他們是把貝格斯坦的屍體埋在樹林裡了,這是為了省下請司铎的錢。
但這其實也沒多大關系,德朗不耐煩地說:“我們走吧。
”
人群很快就來到埃德加把渡船拖上岸的地方。
埃德加比其他人先看到了船,但他決定不第一個說出來,因為這會引起懷疑。
他等着别人去發現。
人們的注意力在前方穿過樹林的道路上,埃德加開始覺得沒人會注意到船。
最後,埃爾曼說:“看,那不就是埃德加的船嗎?就在河對岸上。
”
德朗尖刻地說:“那不是他的船,那是我的船。
”
“但那船放在那裡幹什麼呢?”德格伯特說,“看着好像是布洛德把船劃到了那兒,可能是什麼原因使她決定步行了。
”德格伯特已經抛棄了之前第二條路線的推斷,這正合埃德加的心意。
卡思伯特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走那麼遠對他肥胖的體形來說很不容易。
他說:“我們要怎麼過去才行?船可是在對岸啊。
”
德朗說:“埃德加過去取。
他會遊泳。
”
埃德加不介意,但他假裝不情願的樣子。
他慢慢脫下鞋和外衣,光着身體,然後發着抖,滑進冰冷的水中。
他遊了過去,取了渡船,又劃着船回來。
大家上船的時候,埃德加把自己的衣服穿回去。
他又劃船帶他們到了對岸,将船拴好。
德格伯特說:“她現在就在河的這邊,從這裡到庫姆之間。
”
庫姆到德朗渡口要兩天的時間,喊捉的人群到不了那麼遠。
白天過了一半,他們在一個叫作朗米德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百戶邑間的東南交界點。
埃德加已經知道,這裡沒有人會看到一個逃跑的奴隸。
他們從村民手裡買下了酒和面包,坐下來休息。
當大家一起吃東西的時候,德格伯特說:“從西奧貝爾特的羊圈開始,就沒有她的蹤迹了。
”
卡思伯特說:“恐怕也沒了她的氣味。
”
現在德格伯特想放棄,打道回府了,埃德加猜。
德朗抗議:“這個奴隸很貴!我花不起錢再找一個了。
我可不富裕。
”
“中午已經過去很久了,”德格伯特說,“如果我們想在天黑之前到家,現在就得回去。
”
卡思伯特說:“我們可以回到渡船那裡,然後坐船回去。
”
德朗說:“埃德加可以劃船。
”
“不行,”埃德加說,“我們這樣回去是逆流而上,需要兩個人一起劃。
而且一個小時之後,劃船的人就會累了,所以還得輪流劃。
”
德朗說:“我不行,我背不好。
”
德格伯特果斷地說:“我們這裡年輕小夥子夠多,沒問題。
”他朝太陽掃了一眼,“但現在我們就得走了。
”他站起身來。
人群開始返回了。
布洛德逃了,埃德加雀躍地想。
他的計謀成功了。
他們已經在這次喊捉的徒勞路途中耗掉了能量。
布洛德距離特蘭奇隻剩一半的路程了。
埃德加一邊走,一邊低頭往下看,藏起了一直湧上嘴角的勝利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