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德雷德這輩子隻有一次感覺自己蒙受了徹底的失敗和羞辱,對未來完全喪失了希望。
那是他在格拉斯頓伯裡修道院當見習修士的時候,有一次,他同利奧弗裡克在草藥園裡接吻被當場逮住。
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年輕修士中的佼佼者——讀書、寫字、歌唱、背誦《聖經》,全都出類拔萃。
但轉眼間,他的缺點就成了修道院每一場對話的主題,甚至在教士大會上也有人議論。
人們不再用豔羨的口吻談論他的光明前程,而是相互詢問該拿這樣堕落的孩子怎麼辦。
奧爾德雷德覺得自己是一頭不堪駕馭的驽馬,或者是一條咬了主人的瘋狗。
他隻想爬進一個洞裡睡上一百年。
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他本來已經做到了夏陵修道院的圖書管理人,前途一片大好,人人在讨論終有一天他會成為院長。
如今,這一切成了泡影。
他的雄心壯志——學校、圖書館、世界級的繕寫室——已經淪為幻夢。
他被驅逐到德朗渡口那個偏遠的村子,管理一座一貧如洗的小修道院,并将在那裡了卻殘生。
奧斯蒙德院長告訴他,他太容易激情迸發了。
“修士應該養成淡泊從容的性情。
”奧斯蒙德院長在跟奧爾德雷德道别的時候說,“我們無法糾正世上所有的惡行。
”一連許多個夜晚,奧爾德雷德輾轉難眠,悲憤地回想着那場判決。
兩次激情葬送了他:第一次是對利奧弗裡克的眷戀;第二次是對溫斯坦的憤怒。
但奧爾德雷德打心底裡不贊同奧斯蒙德的觀點。
修士絕不能在罪惡面前淡定從容,他們必須奮起抗争。
絕望令他意志消沉,但并沒有讓他一蹶不振。
他說過,那座古老的社區教堂令教會蒙羞,那麼現在,他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小修道院,将那裡打造成光輝的典範,向世人展示神職人員應該是何等樣子。
那座小教堂已經改換了面目——地闆掃淨了,牆壁也刷白了。
老抄寫員塔特維是選擇同奧爾德雷德一起遷到德朗渡口的修士之一,他已經開始在牆上作畫,那是一幅基督誕生圖,象征了教堂的新生。
埃德加修複了教堂入口。
他将拱門石一塊塊取出來,加工成合适的形狀,再重新安放回去,讓整扇拱門看上去仿佛是一個圓輪的一部分。
他說,隻需如此,便能使其更加牢固。
奧爾德雷德在德朗渡口得到的唯一安慰是,他看到了更多聰明迷人的小夥子,這令他心動不已。
房舍本身也不一樣了。
德格伯特及其屬下離開的時候,自然将所有精美物品都帶走了,包括壁挂、飾品和毛毯。
如今這裡不事虛華,簡單實用,修士的住所就應該是如此風格。
不過,埃德加用橡木造出一張誦經台,作為歡迎禮物送給了奧爾德雷德。
如此一來,其他修士用餐時,就可以聆聽一位修士念誦《聖本笃會規》,或者聖人的事迹。
這是一份飽含愛意的禮物,盡管它不是奧爾德雷德有時夢想的那種愛,不是那種在夜裡親吻、撫摸、擁抱的愛,但這份禮物仍舊讓他熱淚盈眶。
奧爾德雷德明白,工作是最好的安慰。
他告訴修士們,修道院的曆史通常是從修士們挽起袖子清理場地開始的,而在德朗渡口這裡,他們已經開始砍伐教堂上方蔥郁山坡上的樹木了。
修道院需要土地來開辟菜園、果園、鴨塘,以及供一些羊和一兩頭奶牛吃草的草場。
埃德加利用卡思伯特老作坊裡的鐵砧打造了斧子和錘子,還教授奧爾德雷德和其他修士如何高效又安全地砍樹。
奧爾德雷德作為地主從村裡收的地租甚至無法解決修士們的吃飯問題,奧斯蒙德院長本已同意每個月給小修道院一筆補助金,但希爾德雷德主張隻給奧爾德雷德撥付杯水車薪的一筆錢。
“不夠的話,你可以回來同我們商量。
”希爾德雷德說。
可奧爾德雷德知道,一旦決定了補助金的額度,司庫就絕不會同意增加。
最後确定的補助金僅夠修士們糊口并勉強維持教堂運轉而已。
倘若奧爾德雷德想購買書籍、開辟果園、建造牛棚,就得自己籌錢。
修士們到達這裡,四下查看一番後,老抄寫員塔特維曾對奧爾德雷德毫不客氣地說:“或許上帝想教你謙遜的美德。
”奧爾德雷德認為塔特維可能是對的,謙遜從來不是他的長項。
星期天,奧爾德雷德在小教堂中舉行彌撒。
他站在小高壇上的祭壇旁,另外六名同他來到德朗渡口的修士——全是志願者——分列兩行,站在充作教堂中殿的塔樓底層,村民則聚集在修士們身後,一改往日的喧鬧。
他們很少感受如此肅穆莊嚴的氛圍,不由得心生敬畏。
儀式過程中,門外傳來了嘚嘚的馬蹄聲。
奧爾德雷德的老朋友——坎特伯雷的維格斐斯——來到了教堂。
維格斐斯常到英格蘭西部收取地租。
修士們傳言說,他在特蘭奇的情婦已經為他生了個孩子。
維格斐斯在其他方面算得上優秀修士,奧爾德雷德一直同他交好,他隻會在偶爾聽到維格斐斯不得體地提到他的非法家人時,不贊成地皺皺眉罷了。
儀式一結束,奧爾德雷德就對維格斐斯說:“很高興見到你。
希望你有空留下來用午餐。
”
“當然。
”
“我們可不富裕。
吃我們的食物,你完全不必擔心犯下暴食的罪。
”
維格斐斯微微一笑,拍了拍肚子:“我正需要這樣的救贖呢。
”
“坎特伯雷方面有什麼新消息?”
“兩件事。
埃爾弗裡克大主教已經命令溫斯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