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格裡村的所有權還給德朗渡口的教堂,也就是你。
”
“太好了!”
“等等,别高興得太早。
我已經将這個消息傳達給溫斯坦,但他說這件事并不是大主教可以裁決的。
”
“就是說,他要對裁決置之不理。
”
“不僅如此,溫斯坦還将德格伯特任命為夏陵大教堂的副主教。
”
“其實就是溫斯坦的助手和可能的繼任者。
”
“沒錯。
”
“這就是溫斯坦所謂的‘懲罰’。
”德格伯特剛在審判中被降職,就又被拔擢到如此高位。
此舉意在告訴衆人,凡是溫斯坦的人,都能官運亨通,而凡是反對他的人,比如奧爾德雷德,就得沉淪下僚。
“大主教拒絕批準這項任命。
溫斯坦對此卻毫不理會。
”
奧爾德雷德撓了撓剃光的腦袋:“溫斯坦藐視大主教,而威爾武夫藐視國王。
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我不知道,或許要持續到末日審判那天。
”
奧爾德雷德轉過頭,發現會衆中的兩人正在滿懷期待地注視着他。
“我們午餐上再聊。
”他對維格斐斯說,“我得同村民談談,他們全都是一肚子不滿。
”
維格斐斯離開了,奧爾德雷德轉身面對等待他的那兩人。
一個手掌幹裂、名叫埃巴的女人說:“過去,這裡的司铎會付錢請我洗衣服,你們為什麼不這樣?”
“洗衣服?”奧爾德雷德說,“我們自己洗。
”他們沒多少衣服可洗,修士們常常兩年才洗一次長袍。
其他人或許會有纏腰布,就是纏在腰上和胯間的布條,在身前打結系好。
女人在月經期會用纏腰布,過後會洗幹淨;男人則在騎馬時用纏腰布,而且多半從來不洗。
有時嬰兒會裹在類似的布條中。
但這種東西對修士來說毫無用處。
女人的丈夫塞爾迪克說:“過去,我為這裡的司铎收集木柴,用燈芯草給他們鋪地,還每天從河裡替他們打新鮮水。
”
“我沒有錢付給你們。
”奧爾德雷德說,“溫斯坦主教偷走了這座教堂的所有财富。
”
“主教是一位非常慷慨的人。
”塞爾迪克說。
溫斯坦慷慨是因為他用僞造貨币賺了黑錢,奧爾德雷德在心裡說,但當着村民的面譴責主教是毫無意義的。
他們要麼相信溫斯坦用來洗白自己的故事,要麼就假裝相信那是真的,否則他們自己都會變成溫斯坦的同謀。
奧爾德雷德已經在法庭辯論中敗北,這輩子再也不想争論這個問題了,于是他說:“總有一天,修道院會興旺起來,給德朗渡口帶來就業的機會和繁榮的商貿,但那需要時間、耐心和艱苦的勞動,因為我能付出的也隻有這些了。
”
奧爾德雷德離開那對不滿的夫婦,繼續前進。
他們的這番話令奧爾德雷德很郁悶。
苦苦支撐一座新修道院,這可不是他夢想中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與書籍筆墨為伴,而不是擺弄菜園和鴨塘。
奧爾德雷德朝埃德加走去,後者仍然能給他黯淡的生活帶來幾許光亮。
埃德加在村子裡發起了每周一次的魚類交易。
德朗渡口附近沒有大村子,但分布着許多小定居點和孤獨的農場,比如畸形足西奧貝爾特的羊圈。
每周會有幾個人——大部分是婦女——前來買埃德加的魚。
但德格伯特曾宣稱自己有權獲得埃德加捕獲的魚的三分之一收益。
“你問我關于德格伯特的特許證,”奧爾德雷德說,“如今那份特許證歸新修道院,因為部分權利同原先是一樣的。
”
“那德格伯特有沒有說實話呢?”埃德加問。
奧爾德雷德搖頭道:“特許證裡沒有提到捕魚權。
他無權向你征稅。
”
“我猜也是。
”埃德加說,“那個謊話連篇的小偷。
”
“恐怕他就是這種人。
”
“大家都想不勞而獲。
”埃德加抱怨道,“我哥哥埃爾曼說,我應該把賺的錢分給他。
挖魚塘的是我,編捕魚籃的是我,每天早上去騰空籃子的也是我。
我的家人能吃多少魚,我就給了他們多少魚,但他們還想要錢。
”
“男人都是貪婪的。
”
“女人也是。
八成是我嫂嫂克雯寶教埃爾曼這麼說的。
唉,算了。
我能給您看些東西嗎?”
“當然。
”
“跟我來墓地吧。
”
他們離開教堂,繞到這座建築的北面。
埃德加滔滔不絕地說:“我父親教育我,一艘做工精良的船上,接合部不能咬得太緊。
木材之間的細微運動可以吸收連續不斷的風浪沖擊,但石制建築卻缺乏這樣的松動。
”埃德加指着高壇同塔樓相交的地方,“看到裂縫沒?”
奧爾德雷德當然看到了。
在塔樓同高壇接合的地方有很大一條縫,他都可以将拇指伸進去了。
“上帝啊。
”他說。
“建築會移動,但用灰泥接合的石塊之間卻沒有松動的空間,于是它們之間就産生了裂縫。
從某種角度來講,裂縫是有用的,因為它們向我們傳遞了建築的狀況,事先警告了即将出現的問題。
”
“你能用灰泥把縫隙填平嗎?”
“當然可以,但這樣做還不夠。
問題在于,塔樓在朝山坡緩慢傾斜,高壇卻留在原地。
我可以填補空缺,但塔樓還會繼續偏移,然後又會産生裂縫。
不過,這還是最輕微的問題。
”
“那最嚴重的問題是什麼?”
“塔樓會倒塌。
”
“它再過多久會倒塌?”
“說不準。
”
奧爾德雷德真想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