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餐桌,換了身衣服回來,蕾格娜想,因為這會兒她穿着一件黑裙和一雙紅鞋——黑裙讓她顯得更成熟,而紅鞋讓她看上去就像個妓女。
她還把臉洗幹淨了,渾身散發着年輕女孩特有的健康與活力的氣息。
卡爾文立刻吸引了威爾夫的目光。
威爾夫笑開了花,但又一臉迷茫,似乎在努力回想這女孩是誰。
卡爾文站在門口,也對威爾夫報以微笑,然後轉身離開,腦袋微微一擺,邀請他跟上來。
威爾夫似乎拿不定主意。
他當然應該三思而行,蕾格娜想,他就坐在自己妻子身邊,而過去五個月裡,他妻子在一刻不停地照顧他——他不能抛下妻子,去追一個奴隸女孩。
而威爾夫卻站了起來。
蕾格娜愕然地盯着威爾夫,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她無法掩飾自己的痛苦。
這太過分了,我受不了,她想。
“看在上帝的份上,坐下。
”蕾格娜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别犯傻。
”
威爾夫看了蕾格娜一眼,好像吃了一驚,然後他挪開目光,對滿屋的用餐者解釋起來。
“太意外了。
”他開口道,衆人哄堂大笑,“太意外了,我發現有人叫我。
”
不,蕾格娜在心底哀鳴,怎麼會這樣!
但事實擺在面前。
蕾格娜竭力控制住就快奪眶而出的淚水。
“我過一會兒就回來。
”威爾夫邊說,邊朝門口走。
威爾夫在門口停住,轉過身。
他一向對如何把握時機才能達到戲劇性的效果有着本能的直覺。
“是過很久。
”
在男人們爆發的狂笑中,威爾夫走了出去。
***
溫斯坦、德格伯特和德朗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離開夏陵。
他們始終牽馬而行,直到出城。
隻有幾個信得過的仆人知道他們要走,溫斯坦決定不能讓别人知道此事。
一匹馬馱着食物和飲料,此外還有一隻小桶和一個大袋子,但他們沒有帶武裝士兵。
他們要去執行一項危險的秘密任務。
他們萬分小心,以免路上被人認出來。
即便沒有随從,想隐姓埋名也不容易。
德格伯特的光頭特别惹眼,德朗的尖細嗓音獨一無二,溫斯坦自己則是此地最家喻戶曉的人物之一,所以他們裹着厚厚的鬥篷,将下巴埋進褶皺裡,還前拉兜帽,蓋住自己的臉——這副打扮在寒冷潮濕的二月并不罕見。
他們行色匆匆,遇到其他旅客時,也傲慢地拒絕按慣例分享路上見聞。
他們沒有去酒館或修道院過夜——雖然他們會在那裡受到熱情款待,卻不得不露出自己的臉——而在頭一個晚上投宿在森林中一戶燒木炭的人家。
這家人粗魯無禮,很不友好,因為他們不得不從溫斯坦手上購買燒炭特許證。
三人離德朗渡口越近,被認出來的風險就越高。
第二天,離目的地還有一兩英裡的時候,三人遭遇了驚險一刻。
對面走來一家人——女人抱着嬰兒,男人提着一桶想必是從布卡·菲什那裡買的鳗魚,後面還跟着兩個沒精打采的孩子。
德朗嘟哝道:“我認識這家人。
”
“我也認識。
”德格伯特說。
溫斯坦踢了一下馬,讓它小跑起來,他的同伴也催馬跟上。
那家人散到路兩邊,溫斯坦一行默默地從他們身邊騎過。
他們連忙躲避飛揚的馬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騎手是誰。
溫斯坦覺得危險已經解除。
沒過多久,他們就離開大路,拐進一條近乎看不見的林間小徑。
現在換作德格伯特打頭。
林木逐漸茂密,他們必須下來牽馬而行。
德格伯特将他們帶到一座殘破的屋子裡,這兒多半曾是一個林中居民的家,很久之前便被舍棄了。
雖然牆壁上遍布裂縫,屋頂搖搖欲墜,但好歹提供了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們度過了第二晚。
德朗采集了一捆木柴,用燧石生火。
德格伯特卸下馱馬身上的物資。
夜幕降臨時,三個男人總算可以盡情放松一下了。
溫斯坦取出一隻小酒瓶,大喝一口,遞給另外兩人輪流嘗嘗,然後他開始下達指令。
“你們必須把那桶焦油搬進村子。
”他說,“你們不能騎馬,這樣會弄出聲響的。
”
德朗說:“我搬不了桶。
我的背不好,一個維京海盜……”
“我知道。
桶由德格伯特負責。
你提那袋碎布。
”
“那東西看上去也挺沉的。
”
溫斯坦沒有理會德朗的抱怨:“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将碎布浸入焦油,綁到橋上,最好是綁在繩子和較小的木制構件上。
慢慢來,綁緊喽,别草草了事。
碎布全綁上去之後,用幹樹枝作為引火物,把所有碎布一條條點燃。
”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德格伯特說。
“那會兒是半夜,幾條燃燒的碎布不會吵醒任何人。
你大可以慢慢幹。
點燃碎布後,你就悄悄走回山上,不要發出聲響。
到别人聽不見的地方才能跑。
我會在這兒等你,馬也留在這兒。
”
“他們會知道是我幹的。
”德朗說。
“或許他們會懷疑你。
你這個笨蛋,竟然反對建橋。
你的意見注定無人理會,這一點你本該心知肚明。
”溫斯坦往往會被德朗這種人的愚蠢行徑氣得火冒三丈,“但他們會想起,橋着火的時候,你人在夏陵,兩天前還有人見到你出現在郡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