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章

首頁
    讓我又一次納悶嬰兒們哪兒去了。

    泰勒法官銜在口中的雪茄隻剩一個棕色的小點;吉爾默先生正在桌上的黃紙本上急速地寫着什麼,好像要趕超法庭記錄員似的,而記錄員的那隻手也寫得上下翻飛。

    “倒黴,”我嘟囔了一句,“我們沒趕上。

    ” 阿蒂克斯在對陪審團講話,正說到一半。

    他剛才顯然從椅子旁邊的手提箱裡拿了些文件出來,它們就攤在桌面上,湯姆正在翻弄着。

     “……缺乏任何确切的證據,這個人就被控以死罪,現在正接受決定他生死的審判……” 我捅了捅傑姆。

    “他講了多久了?” “他剛講完證據,”傑姆小聲說,“斯庫特,我們要赢啦。

    不可能不赢。

    他剛講了大約五分鐘。

    他把它講得明白易懂,就像——就像我來對你解釋那樣。

    連你也能聽懂。

    ” “吉爾默先生他……?” “噓——還是老一套,沒什麼新鮮的。

    别說話了。

    ” 我們又向下方望去。

    阿蒂克斯講得流利自如,帶着一種口授信件時的淡漠态度。

    他在陪審團面前踱來踱去,而那些陪審員好像很注意聽:他們都擡着頭,而且還用似乎是欣賞的眼光追随着他。

    我猜,那是因為阿蒂克斯不大喊大叫的緣故。

     阿蒂克斯停頓了一下,接着做了件異乎尋常的事。

    他解下懷表和表鍊,把它們放在桌上說:“請求法庭允許……” 泰勒法官點點頭,阿蒂克斯接着又做了一件事,是我從前往後都沒見過的——不管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在私底下:他解開了背心上的紐扣,解開了領口,松開了領帶,又脫下了西服外套。

    平常他除非是要上床睡覺,否則絕對不會解開一丁點衣服,他現在這個樣子在我們看來,就等于是完全赤裸地站在面前。

    我和傑姆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阿蒂克斯把手揣進口袋裡,又走回陪審團面前。

    我看見他的金領扣和鉛筆、鋼筆的頂端都在燈光下閃爍着。

     “先生們。

    ”他說。

    傑姆和我再次對望了一眼:阿蒂克斯很像在說:“斯庫特。

    ”他的聲音中不見了原有的枯燥和乏味,不見了冷漠和超然,他對陪審員們講話時,就好像他們是在郵局街角碰到的鄰居一般。

     “先生們,”他在說,“我會簡要地說,不過我想利用和諸位在一起的剩餘時間,再次提醒大家,判定這個案子并不困難,不需要對複雜的陳述事實進行嚴密篩選查證,但它确實需要你們能夠超越合理懷疑再判定被告有罪。

    首先,這個案子根本就不應該上法庭。

    這個案子像黑白一樣簡單分明。

    “控方拿不出絲毫的醫學證據,來證明湯姆?魯賓遜被指控的罪行發生過。

    相反,這些指控都建立在控方兩位證人的證言上,而他們所提供的證據,不但在交叉訊問時漏洞百出,而且受到了被告的斷然反駁。

    被告無罪,但今天出庭的某個人卻有罪。

     “我對控方的主證人隻有滿懷的同情和憐憫,但是,我不能因為憐憫而允許她把一個人的生命置于死地,而她極力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擺脫自己的罪惡。

     “我說罪惡,先生們,是因為罪惡激發了她。

    她沒有觸犯法律,她隻是違犯了我們社會由來已久的固定法則。

    這種法則非常嚴格,不管是誰違犯了它,這個人就要被我們的社會驅逐出去。

    她是極度貧困和無知的受害者,但是我沒法可憐她,因為她是個白人。

    她完全清楚自己是膽大妄為,可是她的欲望強烈到了要去違犯這個法則,她執意要去違犯它。

    她執意妄為,而且她後來的反應我們大緻也知道了。

    她的做法類似于孩子的行為——她想轉移自己犯罪的證據。

    但在這個案子裡,她不是個想把偷來的贓物藏起來的小孩:她是要抹殺她的受害人——不得已,她須要把他處理掉,她須要把他從她眼前,從這個世界上除掉。

    她須要銷毀自己犯罪的這一證據。

     “她犯罪的證據是什麼呢?就是湯姆?魯賓遜,一個大活人。

    她須要把湯姆處理掉。

    因為湯姆的存在,讓她每天都會想到自己做下的事。

    她做了什麼呢?她勾引了一個黑人。

     “她是個白人,卻勾引了一個黑人。

    她的行為在我們這個社會中是令人不齒的:她吻了一個黑人。

    不是一個黑人老伯伯,而是一個年輕力壯的黑人。

    她在違犯之前并不在乎什麼法則,但是過後卻被它擊垮了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