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撥來撥去,憂心忡忡地看着卡波妮帶着報複侍候傑姆、迪兒和我吃飯。
卡波妮給我們倒上牛奶,每人盤裡放上土豆沙拉和火腿,嘴裡時輕時重地抱怨着:“不嫌害臊。
”她的最後一句命令是:“你們都慢慢吃。
”
賽克斯牧師給我們留了座位。
我們驚奇地發現,我們已離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而同樣驚奇的是,法庭裡的情形和我們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隻有很小的變化:陪審團的包廂空了,被告走了;泰勒法官也離開了,不過我們剛要落座時他又出現了。
“幾乎沒人動過。
”傑姆說。
“陪審團離開後他們也活動了一會兒。
”賽克斯牧師說,“下面的男人們給女人們帶來了晚飯,她們又喂了娃娃們。
”
“陪審團離開多久了?”傑姆問。
“大約三十分鐘。
芬奇先生和吉爾默先生又說了些話,再後泰勒法官對陪審團進行了訓谕。
”
“他怎麼樣?”
“什麼?噢,他做得很好。
我沒什麼可抱怨的——他相當公正。
他說如果你們相信這個,那麼你們就得拿出這樣一個裁決,但如果你們相信那個,你們就得拿出另外一種裁決。
我覺得他有點偏袒我們這方……”賽克斯牧師撓了撓頭。
傑姆笑了。
“牧師,他不應該有所偏袒。
不過也别擔心,我們已經赢了。
”他躊躇滿志地說,“就憑我們聽到的這些,什麼樣的陪審團會判定有罪呢?……”
“傑姆先生,你也不要太自信。
我還從沒見過任何陪審團,會在裁決時讓黑人赢了白人……”但是傑姆不同意賽克斯牧師,于是我們大家又被迫聽了一場傑姆的報告,他根據自己的強奸法知識對本案證據進行了分析:如果女方願意,就不算強奸,不過她必須得超過十八歲——亞拉巴馬州是這樣規定的——馬耶拉已經十九歲了。
當然了,你還得踢啊喊啊,你必須是被對方徹底擊敗,沒有還手的力量,最好是被打暈過去。
如果你小于十八歲,就不用管這些了。
“傑姆先生,”賽克斯牧師提出了異議,“這些話不适合讓小女孩聽……”
“噢,她不明白我們在談什麼。
”傑姆說,“斯庫特,這些對你是不是太深奧了?”
“當然不是,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明白。
”也許是因為我說得太像真的了,傑姆就此打住,再也沒讨論這個話題。
“牧師,幾點了?”傑姆問。
“快八點了。
”
我向下望去,看見阿蒂克斯手揣在口袋裡在散步:他在幾扇窗前走了一遍,然後又沿着圍欄向陪審團包廂走去。
他看了看裡面,又察看了一下高居在寶座上的泰勒法官,跟着又走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在他望過來時向他揮了揮手。
他點頭答謝了我的緻意,接着又踱起步來。
吉爾默先生站在窗前,正在和安德伍德先生交談。
法庭記錄員雙腳跷在桌子上,在連續不斷地抽煙。
可是,法庭裡在場的這幾位人員——阿蒂克斯、吉爾默先生、酣睡的泰勒法官,還有法庭記錄員伯特——是唯一樣子比較正常的。
我從沒見過坐得滿滿的法庭這麼安靜。
偶爾有個嬰兒煩躁地哭起來,有個孩子匆匆跑出去,但大人們都正襟危坐,就像在教堂裡一樣。
樓上的看台裡,我們周圍的黑人們或站或坐,也都帶着朝聖般的耐心。
縣政府樓上的老鐘格格地緊着弦,準備整點敲鐘了。
接着它震耳欲聾地敲了八下,震得我骨頭都在抖。
當它敲到十一下時,我已經不太清醒了:和瞌睡搏鬥得疲憊不堪,我便靠着賽克斯牧師舒服的臂膀打起盹來。
我猛一下驚醒了,為了努力保持清醒的狀态,我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樓下的腦袋上:有十六顆秃頭,有十四個人可以劃歸為紅頭發,有四十顆腦袋介于棕色和黑色之間,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