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鮑伯-尤厄爾身上怎麼會有那些印記呢。
他袖子上被紮了成排的小孔,胳膊上也有一兩個被刺破的印記和這些小孔吻合。
能讓我看看你說的那個東西嗎?”
阿蒂克斯去拿來了我那破敗不堪的戲裝。
泰特先生把它翻過來轉過去,想揣測出它原來的模樣。
“可能就是這東西救了她的命。
”他說,“你看。
”
他伸出長長的食指,指着一個地方。
灰暗的鐵絲上有一道齊刷刷的亮痕。
“鮑伯?尤厄爾他是鐵了心要做這件事。
”泰特先生自言自語地說。
“他是昏了頭。
”阿蒂克斯說。
“我不想反駁你,芬奇先生——他不是發瘋,他是極端狠毒。
卑鄙的下流坯子,喝點酒壯壯膽,就敢去殺孩子。
他從來不敢和人正面交鋒。
”
阿蒂克斯搖着頭。
“我無法想像有人會……”
“芬奇先生,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你跟他打招呼前得先開一槍。
即便如此,射殺他們也是浪費子彈。
鮑伯?尤厄爾就是這種人。
”
阿蒂克斯說:“我以為他那次威脅過我之後,就算報複了。
即便他還不滿足,我以為他也會沖着我來。
”
“他能去騷擾一個可憐的黑女人,他能在以為泰勒法官不在家的時候去騷擾人家,你想他怎麼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你正面交鋒呢?”泰特先生歎了口氣,“還是接着說我們的吧。
斯庫特,你說你聽見他跟在後面……”
“是的,先生。
當我們走到樹下時……”
“你怎麼知道是在樹下?你罩在裡面什麼也看不見啊。
”
“我當時光着腳。
傑姆說樹下的地面比别處要涼一些。
”
“看來我們得讓他當警察了。
接着說。
”
“之後突然有人抓住我,使勁擠壓我的戲裝……記得我很快趴在地上了……聽見樹下有扭打聲……聽起來像是,他們不斷撞在樹幹上。
傑姆找到我,開始拉着我向路上跑。
有人——尤厄爾先生把他拽倒了,我猜是這樣。
他們接着又扭打起來,再後就是一聲很奇怪的聲音——傑姆慘叫了一聲……”我說到這裡停住了,意識到就是那時傑姆的胳膊傷了。
“反正,傑姆慘叫了一下,就沒聲了。
接着——尤厄爾先生就開始往死裡勒我……過後有人把他拽倒了。
我猜是傑姆爬起來了。
我就知道這麼多……”
“後來呢?”泰特先生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問。
“有人大口喘氣,踉踉跄跄地走來走去,還——咳嗽得要死。
剛開始我以為是傑姆,可是那聲音不像他,于是我就在地上摸索着尋找他。
我以為是阿蒂克斯來幫我們,結果給累壞了……”“那人是誰?”
“噢,就是他。
泰特先生,他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
”
我一邊說,一邊半指着牆角的那個人,不過我馬上就把手放下了,怕被阿蒂克斯斥責。
指人是很不禮貌的。
那人依然靠牆站着。
我進來時他就靠牆站在那裡,胳膊抱在胸前。
當我指着他時,他把胳膊放下了,兩隻手掌按在牆壁上。
那是兩隻蒼白的手,病态慘白,從未見過陽光。
在傑姆房間暗淡的燈光下,它們襯着奶油色的牆壁,依然白得那麼刺眼。
我從他的手看到他沾滿沙土的卡其布褲子;我的視線又沿着他瘦弱的身體向上移,看到他被撕破的斜紋布襯衫。
他的臉像他的手一樣慘白,隻有突出的下巴上有團陰影。
他的兩頰瘦得陷了進去,嘴巴很寬,兩邊的太陽穴微微凹陷,兩隻灰色的眼睛無色得讓我以為是瞎了。
他的頭發又薄又沒生氣,幾乎是軟軟地貼在頭頂上。
當我指着他時,他的手掌貼着牆壁輕輕滑動,留下了兩道油膩汗濕的印漬。
他把兩個拇指勾進皮帶裡,全身掠過一陣奇怪而輕微的痙攣,好像聽到了指甲刮石闆的聲音。
不過,在我驚異的凝視下,緊張的神情從他臉上慢慢消失了。
他嘴唇微張,露出了一個羞怯的微笑。
我們這位鄰居的形象,被我突然湧出的眼淚弄模糊了。
“嘿,是怪人。
”我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