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上也變得跟她更親近、更貼心了。
我們去看房子時,埃米麗亞隻是跟我在空寂的房子裡轉,我對她講着每個房間的用途,以及以後擺設家具的設想。
可是,看完了房子後,當我走近窗口想去打開窗子,想讓她飽覽窗外的景緻時,她挨近了我,全身緊緊地摟住了我,輕聲地請求我吻她。
她是第一次表現出這個樣子,平時在感情生活上她總是那麼拘謹,甚至十分腼腆。
她這種激情和說話的聲調勾起了我的綿綿情絲,我按她的意願吻了她。
我們從未這麼有力、這麼投入地吻過,可就在這長長的、持續的親吻中,我感到她又更用力地、全身心地摟住了我,像是引誘我更進一步墜入情海愛河中去;随後,她就迫不及待地脫去裙子,解開襯衣的紐扣,用她的腹部頂住我的腹部。
接完吻後,她又輕聲地在我耳邊低聲細語,像是輕輕吹口氣似的,聲音那麼和諧悅耳而又銷魂,像是要我跟她做愛;說着就用她全身的重量把我拽倒在地面上。
我們就在我本想去打開的那扇窗戶底下,在滿是灰塵的地闆磚上做愛。
然而,在這種無節制的、異乎尋常的性交中,我不僅感受到當時她對我的愛,而且還特别感到她是在發洩自己想要一所房子的那種被壓抑的欲念,對她來說,這種欲望十分自然地通過無法預料的性感宣洩出來。
總之,我想,在那污穢的地面上,在那半明半暗的冰冷而又空蕩的套房裡所完成的性交中,她是委身于給了她房子的男人而不是丈夫。
而那些空無一物、回蕩着話語聲的房間,那些還散發着未幹的油漆味和水泥味的房間,似乎牽動了她體内最隐秘、最敏感的部位,那乃是以往我給予她的一切愛撫和柔情所始終未能激奮之處。
從我們去看空房子到遷居新房,其間相隔兩個月。
在此期間,我們簽署了購房合同,合同上署的都是埃米麗亞的名字,因為我知道,這樣她高興,我們還把我用很有限的錢購置的那些不多的家具都歸置在一起。
正像我所說的那樣,買房子最初的滿足感過去了以後,我為以後的事深感不安,有時甚至感到絕望。
現在我的确掙了不少錢,這是真的,但隻夠勤儉節約過日子,隻能攢下幾個錢;然而,靠節省下來的這些錢當然是不夠交付下一筆錢的。
更令人難受的是我不能對埃米麗亞吐露一絲我的絕望心緒:我不願意掃她的興。
如今我回想起來,那一段日子是我最痛苦焦慮的時期了,從某種程度說,也是我給埃米麗亞的愛最少的時期。
實際上,我不能不這樣想,她壓根兒就未曾考慮過我是怎麼才能籌齊那麼多錢的,盡管她對我們當時的實際處境是再清楚不過了。
想到這兒,我暗自詫異,有時候甚至對她很惱火,她可倒好,整天興高采烈地忙得不亦樂乎,一心隻想着去商店轉悠,尋找布置家裡的物件,而且每天都以平和的語氣對我列舉她要買的新東西。
我尋思着,她這麼愛我,怎麼就猜不到我為籌措買房子的錢款而憂心如焚呢?不過,我知道她大概以為既然我買了房子,那我肯定早就籌措好必要的錢款了。
我心事重重、一籌莫展,卻看到她這麼泰然而又心滿意足的樣子,就越發覺得她這樣未免太自私,至少是太無動于衷了。
當時我的内心是那麼不平靜,我甚至覺得我在我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都改變了。
這以前,我一直把自己看作一個知識分子,一個文化人,一位劇作家,是一個搞藝術的人。
我一直對藝術懷有莫大的激情,并覺得我生來就有搞藝術的天賦。
這麼說吧,這種精神上的素質也影響着我的形象:我覺得自己像個年輕人,身體瘦削,眼睛近視,有點神經質,面容蒼白,穿着打扮上不修邊幅,這就是我為了文學榮譽而獻身的明證。
可是,在那段時間裡,我在那種令人煩惱和痛苦的重壓下,這種大有作為而又令人振奮的形象卻讓位于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形象了:一個可憐巴巴的、陷入痛苦深淵之中的窮人,一個無法抵禦妻子的愛而做出力所不能及的事的男人,而且天曉得還得為錢犯愁操心多久。
我覺得自己的儀表也變了:我不再是那個盡管當時還不出名,卻年輕有才華的劇作家,而成了一副窮酸模樣的報刊撰稿人,低檔的報刊雜志的合作者;或者說是個私人公司或國家機關裡的寒酸的小職員。
為了不讓妻子痛苦,這個男人一直對妻子掩飾着自己内心的焦慮。
他跑遍全城去尋找工作,卻又常常找不到;因為心裡老惦着那筆欠款,以至于常常在夜裡驚醒過來。
也許,那種形象催人淚下,但沒有光彩,更沒有尊嚴,就像書中讀到的那種因循守舊的書呆子,我憎惡這種形象,因為我尋思着,随着歲月緩慢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