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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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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海邊浴場的行程很慢,因為我不時地停住槳不劃,一動也不動地待在船上,船槳懸在空中,兩眼迷惘地凝望着碧藍而閃光發亮的海面。

    顯然,剛才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種幻象,有一點兒像兩天以前,當我仿佛看到埃米麗亞赤身裸體地躺在太陽底下時,我好像俯下身去親吻了她,而實際上我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動過,也沒有挨近她。

    這一次的幻象異常真切和清晰,但那隻不過是一種幻覺,在我的幻想中與埃米麗亞的幻影所做的對話再好不過地表明了這一點;我讓埃米麗亞說了我想讓她說的話,讓她擺出我想讓她做出的姿态。

    一切都發生于我,一切又都回歸到我;跟通常類似情況下發生的事唯一不同的是,我沒有局限于滿心希望地想象事情能按自己的意願發生,然而,由于充溢着我心靈的感情自身的力量,這一切真的出現在我的幻覺之中了。

    說來也怪,對于自己有過這樣少有的、也許是獨一無二的幻覺,我卻一點也不感到驚異。

    就像幻覺依然存在似的,我頭腦裡想的并不是出現幻象的實際可能性,而是幻象的一個個細節,我幾乎是随心所欲地細細揣摩使我歡悅并令我感到欣慰的那些細節。

    坐在我船尾上的埃米麗亞是那麼美,她對我不再懷有敵意,而是充滿愛戀;她的話語是那麼親切溫柔,當我向她傾訴自己對她的愛時,當她微微點頭表示同意時,我覺得自己像是亂了分寸,而又甘之如饴。

    就像人做了一個淫蕩的夢,醒來後還久久地回味着所有的情節和感受似的,我仍然沉溺在那幻覺之中,我深信這幻覺是真的,回憶那一幕幕情景無異于是一種享受。

    而究竟是不是一種幻覺,對我來說并不重要,自從我感受到這種種情意的那一刻起,一回想起來,總覺得那是一件确實發生過的真事。

     當我滿懷喜悅地回味着那幻象的每一個細節時,突然我又核對了一下小船從小海灣出發的時間和我從紅色岩洞出來時的時間,我又驚愕地發現我在岩洞深處的淺灘上竟待了那麼久:從小海灣到岩洞的路上就算花了三刻鐘,那麼,我在洞裡待了足有一個多小時。

    我已經說過,我原來把自己待了這麼久的原因歸之于昏厥過去了,或者是失去了知覺,或者是休克了。

    而現在當我重新審視這樣完整而又這樣順我心意的幻覺時,不禁自問,是不是自己做夢了,隻不過是夢見了她而已。

    這也就是說,我會不會根本沒有在浴場獨自一人上了船,也沒有帶着幻影劃船進洞,也沒有躺在岩洞深處的淺灘上,更沒有在那兒入睡。

    我隻是夢見了跟坐在船尾的埃米麗亞劃船從浴場出發,夢見跟她說話,還得到了她的回答,并向她表示我想跟她到岩洞深處去溫情一番的想法。

    随後,我還夢見向她伸手幫她下船,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她了,我害怕了,我原來是伴随着一個幽靈到海上遊逛來了,最後我摔倒在岸上昏迷過去了。

     現在我覺得,這種假設比較真實;但也隻是比較真實而已。

    我的那些幻覺使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線模糊了、走樣了、混亂了,當我躺在岩洞深處的淺灘上時,覺得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線似乎已難以尋覓了。

    我躺在岩洞深處的淺灘上時,到底發生什麼了?我是不是睡着了,夢見了自己跟埃米麗亞,跟活生生的埃米麗亞在一起了?莫非是我睡着了,夢見了埃米麗亞的幽靈來看望我啦?或者說我是睡着了,做了我所說的兩個夢:夢見了活生生的埃米麗亞,又夢見了她的幽靈?就像中國的魔盒似的,大的套小的,一個套一個,現實本身就蘊含着夢,而夢又蘊含着現實,就這樣無窮盡地延續不斷。

    我幾次收住槳停留在海面上,我自問,究竟是我在做夢,還是我的一種幻覺,抑或非同尋常地真的出現了一個幽靈;最後,我得出了結論,我不得而知,而且說不定我永遠不得而知。

     想到這兒,我又劃起槳,終于抵達了海濱浴場。

    我匆匆地穿上了衣服,沿着台階上去,走到了開闊地,剛好趕上一輛開往卡普裡廣場的公共汽車。

    這時我急不可待地想回家: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某種程度上講,我深信在别墅裡也許會找到解開這些謎的鑰匙。

    但時間已經晚了,我還得吃午飯,還得準備行裝趕六點鐘的渡輪,時間全讓我給耽誤了。

    汽車一到廣場,我就立即沿着環島小路往回跑。

    隻二十分鐘我就到了别墅。

     當我走進空無一人的客廳裡時,我沒有時間沉溺在傷感和孤寂之中。

    飯桌上已擺好了餐具,盤子旁邊有一份電報。

    我隐隐地感到幾許不安,但我什麼也沒想,拿起了黃色封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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