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氣時好時壞。
有時,他默默地坐着,心不在焉,誰也不理;有時心情好,就結結巴巴說話。
他從來都說不出高明的話,但是他總愛冷嘲熱諷,也不是沒用。
他想說什麼,總是直言不諱。
他對别人的感情極其冷漠,當他傷着了别人,自己反倒開心。
他經常這樣得罪德克·斯特洛夫,氣得他走掉,發誓再也不和他講話;但是,斯特裡克蘭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始終吸引着這個肥胖的荷蘭人,最終他還是會跑回來,像隻搖尾乞憐的狗,盡管他知道,迎接他的,隻是當頭一棒。
不知道為什麼,斯特裡克蘭能容下我。
我們關系十分特殊。
有一天,他問我借五十法郎。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啊。
”我回答說。
“為什麼?” “對我來說很無趣。
” “我窮得叮當響,這你知道。
” “我管你呢。
” “餓死你也不管嗎?” “為什麼要管?”我反問道。
他盯了我一會兒,捋着他淩亂的胡須。
我沖他笑了笑。
“有什麼好笑的?”他說,眼神裡掠過一絲憤怒。
“你太幼稚了。
不承擔義務。
别人也沒有義務幫你。
” “如果我交不起房租被趕出來,被逼上吊,你也不覺得心裡不安嗎?” “一點兒也不。
” 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瞎說。
如果我真的上了吊,你會後悔死的。
” “你試試就知道了。
” 一絲笑意在他眼中閃爍,他默默地攪着苦艾酒。
“想不想下棋?”我問。
“随你。
” 我們開始擺棋,很快擺好了,他望着棋盤,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當你看到自己的兵馬嚴陣以待,即将沖鋒厮殺,免不了倍感快慰。
“你真以為我會借錢給你嗎?”我問他。
“我想不出,為什麼你不借。
” “你讓我感到吃驚。
” “為什麼?” “其實你内心感情脆弱。
看到這一點真讓我失望。
如果你不是那麼天真,想讓我同情你,我會更喜歡你。
” “如果你為之所動,我會瞧不起你。
”他回答說。
“這樣更好。
”我笑了。
我們開始下棋。
彼此都很專心。
當我們下完了,我對他說: “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手頭緊,就讓我看看你的畫,要是有喜歡的,我就買了。
” “見鬼。
”他說。
他站起身要走,我攔住了他。
“你還沒有付酒錢呢。
”我笑着說。
他咒罵着,扔下錢就走了。
這以後好幾天,我都沒有見到他。
一天晚上,我正坐在咖啡館看報紙,斯特裡克蘭走了進來,在我跟前坐下。
“你還沒上吊啊。
”我說。
“沒。
我有錢了。
有人找我給一個退休的管道工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