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洛夫用手捂着臉,身體前後搖晃,呻吟着。
“她當時還有知覺嗎?”
“有。
哦,如果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就好了!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
”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幾乎成了尖叫。
“他媽的,你有什麼受不了,”我不耐煩地吼道,“她這是自作自受。
”
“你怎麼這麼殘忍?”
“那後來呢?”
“他們叫了醫生,又叫了我,也找來了警察。
我給了門房二十法郎,說如果有什麼事就通知我。
”
他停頓了一會兒,看得出,他接下來要講的話,讓他難以啟齒。
“我回家看她,可她不理我。
她對他們說,讓我走。
我向她發誓,原諒她所做的一切,可她聽不進去。
她把頭往牆上撞。
醫生叫我不要在她身邊。
她不停地喊:‘讓他走!’我隻好出去,在畫室待着。
等救護車來了,他們要把她擡上擔架,就讓我躲在廚房裡,這樣她就不知道我在。
”
我開始穿衣——斯特洛夫讓我馬上陪他去醫院——他告訴我,已經給妻子安排了一個單間,免得她忍受大病房裡的污濁雜亂。
走在路上,他向我解釋,為什麼要我在;如果她還是拒絕見他,有可能願意見我。
他懇求我告訴她,他依然愛她,一點兒也不怪她,隻希望能幫上她;他對她沒任何要求,在她康複前,決不會勸她回到自己身邊;她說了算。
我們到了醫院,迎面一座荒涼冷清的建築,一看就是病恹恹的樣子,當我們從一個辦公室被支到另一個辦公室,爬了無數的樓梯,穿過長長的、空蕩蕩的走廊,終于找到了主治醫生,卻被告知,病人情況嚴重,改天才能探望。
這位醫生留着胡子,身材矮小,穿着白大褂,态度很生硬。
他顯然隻把病人當病人,把焦急的親屬當累贅,沒有半點兒通融的餘地。
而且,對他來說,這種事兒司空見慣;也就一個歇斯底裡的女人,和情人吵了嘴後服毒自盡;真是見怪不怪。
剛開始,他以為是德克闖的禍,對他說話十分粗暴。
等我解釋說,他是病人的丈夫,渴望原諒她,他突然用犀利的目光好奇地盯着德克。
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神帶着蔑視;這是真的,德克的頭上好像戴着綠帽子。
醫生輕輕聳了聳肩。
“目前沒有太大的危險,”他這樣回答我們的詢問,“還不知道她服了多少。
也有可能隻是一場虛驚。
常常,女人為了愛情而自殺,可一般來說她們很小心,就是吓唬吓唬人,不會成功。
通常這隻是一個姿态,為了引起情人的憐憫或恐懼。
”
他語氣冰冷,十分不屑。
很顯然,對他來說,布蘭奇·斯特洛夫隻是即将被添加進巴黎年度自殺未遂統計列表中的一個數字。
他很忙,不會在我們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
他說,如果我們能在第二天特定的時間來,到時要是布蘭奇好些了,她丈夫就可以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