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應盡的責任,誰讓我是天才的妻子呢。
” 她用那雙愉悅的眼睛看着我,這眼睛依舊坦然、親切,像二十多年前那樣。
我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在耍我。
“你原來的打印店早關了吧?”我說。
“哦,對,”她快活地說道,“我當年開它,就是愛好,别的原因不重要。
後來,我的兩個孩子勸我把它賣了。
他們覺得,這讓我太費神了。
” 我看斯特裡克蘭夫人是忘了,當年她不得不做些讓她覺得丢臉的工作,好養家糊口。
和所有的好女人一樣,她本能地相信,有人養活自己才夠體面。
“他們都在家,”她說,“我想,你說他們父親的事,他們一定樂意聽。
還記得羅伯特吧?很高興告訴你,他已經被推薦上去,要得軍功十字勳章啦。
” 她走到門口招呼他們。
進來了一位身穿卡其服的高大男子,脖子上系着牧師的硬領,他長得英俊,衣着有些守舊,但目光和小時候一樣坦誠。
跟在後面的,是他的妹妹。
她這時和我當年初次見到的她母親一般年紀。
她長得很像她母親,給人的印象也是,小時候一定長得比現在漂亮。
“我想,你一定不記得他們了吧。
”斯特裡克蘭夫人說着,驕傲地笑了。
“我女兒現在是羅納德森夫人了,她丈夫是炮兵少校。
” “他純粹是從士兵過來的,”羅納德森夫人愉快地說,“所以現在隻是少校。
” 記得很久前我預言過,她将來會嫁給一名軍人。
看來是注定的。
她的姿态表明,她完全是個軍人的妻子。
她富有教養,待人親切,但幾乎掩飾不住内心的信念:她和别人不一樣。
羅伯特談笑風生。
“真是走運,你這次來,正好我在倫敦,”他說,“我隻有三天假。
” “他就想着趕緊回去。
”他母親說。
“哦,坦白說,我在前線過得很好。
我結識了一幫好哥們兒。
這種生活簡直棒極了。
當然,戰争很可怕,那些事兒誰都知道。
但戰争确實能表現一個人最優秀的品質,這也不可否認。
” 然後,我把自己聽到的查爾斯·斯特裡克蘭在塔希提的事情,給他們講了一遍。
我想,沒必要提阿塔和她生的孩子,但其他的我都仔細說了。
當我講完他的慘死,我停了下來。
有那麼一兩分鐘,我們都沉默了。
後來,羅伯特·斯特裡克蘭劃了根火柴,點燃一根煙。
“上帝的磨盤轉得很慢,但磨得很細。
”羅伯特令人難忘地說道。
斯特裡克蘭夫人和羅納德森夫人都低下頭來,顯得有些虔誠。
我真感覺,她們以為這話出自《聖經》。
事實上,羅伯特是否也和她們一樣有這種錯覺,我也懷疑。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到阿塔為斯特裡克蘭生的那個孩子。
有人告訴我,這是一個活潑開朗、無憂無慮的小夥子。
我仿佛看見,他正站在他幹活兒的帆船上,光着身子,隻穿着藍布工裝褲;天色已晚,當船被一陣微風輕輕吹動,向前航行,水手們都聚集到甲闆上,船長和押運員倚在躺椅上,懶洋洋地抽着煙鬥,我看見,他正在和另一個小夥子,在沙啞的六角手風琴聲中,跳着原始、瘋狂的舞蹈。
頭頂是蔚藍的天空,群星閃耀,太平洋一望無際,浩瀚無邊。
《聖經》上的另一句話
我叔叔亨利,在惠特斯特布爾
他老忘不了那樣的日子:一先令就能買十三個上好的牡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