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七章

首頁
    全然缺乏的恰恰就是這種要求精神滿足的自然力,至少我是這樣的,或許有點學究氣。

    我不想說基督教的阻礙作用,也不想就此扣上“凱澤斯阿舍恩”這頂部分是小資産階級道德的、部分是中世紀畏罪的帽子。

    那樣的話,将很難合乎真實,也不足以讓我去關愛他,讓我因為他的态度可能對我造成的每一個傷害而去仇恨他。

    如果你不能夠——也不願意——想象他會處在一個“風流的”狀況裡,那麼原因就在于那層用純潔、貞潔、知識分子的驕傲、冷靜的反諷打造的铠甲,它将他包裹,它在我眼裡也是神聖的——以某種痛苦的和令人暗自感到羞恥的方式神聖着。

    因為,有一種思想認為,肉欲的生活本身是不具有純潔性的,本能也并不畏懼精神的驕傲,無以複加的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傲慢終究難免向自然進貢的命運,所以,你最後也就隻能寄希望于這種按照上帝的意志被貶為人、并因此也被貶為動物的屈辱過程,是通過最大限度的審慎的美化、最大限度提升靈魂的方式,通過忘我的愛和純潔的情感的掩飾來完成的。

    這種思想是令人痛苦的,也是令人羞愧的——但比如對惡毒則不是。

     難道非要我補充說,正因為如此,像我朋友這樣的情況,希望才最為渺茫嗎?我所說的美化、掩飾、高尚,其始作俑者就是靈魂,這個居中的、發揮調停作用并散發強烈詩意的主管機構,在這裡,精神和本能相互滲透,同時又以某種虛幻的方式相互融合——這是一個原本就是特别感傷的生命層面,在這裡,正如我所承認的那樣,我個人的感覺是相當惬意的,但是,這種感覺卻又并不遵循最嚴格意義上的趣味。

    像阿德裡安這樣的天性并不具備太多的“靈魂”。

    我之于他的明察秋毫的友誼教會了我一個這樣的事實,即最傲慢的精神性最直接面對的就是動物性、赤裸裸的本能,并且最可恥地把自己出賣給了它;而這就是我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像阿德裡安這樣的天性而不得不備受那種理解與憂慮參半心情折磨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我把他告訴給我的那次該死的曆險視為某種叫人心驚肉跳的象征的原因。

     我看見他站在妓院的門口,慢慢地回過頭來,目光投向那些充滿期盼的沙漠女兒。

    如同穿過哈勒米茨酒家的異域一般——我看見他茫然地穿過房間,走向鋼琴,彈起幾個和弦,而這些和弦他事後才知道要對它們進行說明。

    我看見那個長着獅子鼻的女人站在他的身旁——黑塔娥拉·艾絲梅拉達——塗抹了脂粉的兩個乳房包裹在西班牙式的緊身胸衣裡,我看見她用赤裸的手臂撫摩他的臉頰。

    跨越時空,讓時光倒轉,我是多麼強烈地渴望到他那裡去啊。

    我很想一腳把那巫婆從他身邊踢開,就像他把凳子踢向一邊那樣,為他踢開一條生路。

    我有好幾天都感覺到她的肉體在觸摸我的臉頰,我同時也知道,雖然是不情願地、滿懷恐懼地,可就是自那一刻起啊,她就一直在他的臉上燃燒。

    至于我,我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我隻能再次請求讀者諸君,不要把它視為我的,而要把它視為他的特點。

    而在這件事情上,絕對沒有任何好的東西可想。

    我已經向讀者介紹了我的朋友的天性,隻要我的介紹但凡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成功,那麼,讀者他就肯定會和我一起感受到這種接觸所造成的難以言狀的羞辱、譏諷的貶低和危險。

     他到那時為止還沒有“接觸”過女人,這一點我過去和現在都是絕對肯定的。

    現在,那個女人接觸了他——而他卻逃跑了。

    即便這次逃跑也沒有留下任何滑稽可笑的蛛絲馬迹,這一點我絕對可以向有意尋找此類蛛絲馬迹的讀者打保票。

    然而,可笑的卻是這種苦澀而又悲慘意義上的徒勞無益的逃之夭夭。

    在我看來,阿德裡安并沒有能夠逃脫,而且,他感覺自己是個逃脫者的時間肯定也是非常短暫的。

    精神的傲慢遭受了同沒有靈魂的本能相遇的夢魇。

    阿德裡安還會重返那個騙子帶他前往的地方。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