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裡安也拒絕在節目結束時到熱烈鼓掌的觀衆面前露面,當人家四處找尋他時,他已經離開音樂廳走了。
我們,即舉辦者、興高采烈的魯迪和我,後來在一家小旅館的餐廳裡和他碰了頭,他已經在這家位于紳士胡同的旅館裡登記住下,而施維爾特費格原本以為自己是應該住進一家位于環行大道上的飯店裡的。
事後的慶祝是短暫的,因為阿德裡安又頭疼了。
第二天他決定,先不忙返回施魏格施迪爾家,而是就他的那位世界女友人的意思,到她在匈牙利的莊園去看一看,從片刻放松他的生活的角度出發,我對他的這個決定是能夠理解的。
由于她當時正好——神不知鬼不覺地——逗留在維也納,所以她不在莊園那裡的條件已經滿足。
他直接給莊園那邊打電報通知了他将作短暫拜訪的消息,接着,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在莊園和維也納的一家飯店之間來回進行了幾次溝通。
他動身前往,可惜陪他去的人不是我,因為我當時的工作很忙,基本上脫不開身去聽他的這場音樂會,而這一次陪他的也不是呂迪格爾·席爾德克納普,這個跟他有着一樣的眼睛的家夥嫌累,根本就懶得去維也納,另外也可能是他手頭沒有足夠去到那裡的旅費。
最後反倒是魯迪·施維爾特費格順理成章地成了陪同他前往的那個人,此君既有時間,又正好在場,而且他和他剛剛還有了一次順利的藝術上的合作,另外,他對他不知疲倦的親近舉止恰巧也在那段時間大獲成功——一場後果嚴重的成功。
在他的陪伴下,阿德裡安在托爾納城堡過了十二天,沉浸在一種由尊貴的華麗、十八世紀的柱子和高雅居室所構成的家庭氛圍中。
他受到了猶如出行歸來的領主一般的接待,他多次乘車穿過大小如同侯爵領地一般的莊園,來到明朗的普拉滕湖濱,由一批畢恭畢敬的、部分為土耳其裔的用人伺候着,享用着一個五種語言的圖書館、兩架氣派的三角大鋼琴、一架家庭管風琴以及形形色色的奢侈。
他告訴我說,他在參觀莊園的時候發現,隸屬于這片華美領地的一個村子,竟然還處在赤貧的狀态,竟然還完全停留于遠古的、前革命時期的生活水準。
他們的向導,本身也是莊園的管理員,一邊同情地搖頭,一邊把值得一提的稀罕事兒講與他們聽,說這裡的居民們一年裡隻是在聖誕節前後才能吃上一次肉,甚至連動物脂蠟燭都沒有點的,真的就是雞進窩就上床。
這種狀況是令人羞辱的,可是,由于習慣勢力,也由于愚昧無知,這裡人們面對此種境遇倒也心安理得,并不顯得多麼敏感,假使要想對這種狀況,例如村裡的街道髒得難以形容,村民居住的茅屋衛生條件完全沒有,假使要想對此有所改變的話,那可真的就得發動一場革命了,然而,這卻是一場任何個人都無力發動的革命,一個女人就更不可能了。
當然,有一點則是可以想見的,即村子裡的這種景象應該是促使阿德裡安的這位隐秘女友不願在她自己的莊園裡逗留的因素之一。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于我的這位朋友的嚴肅人生當中的這樣一段略顯古怪的插曲,我也隻能是粗略地作個勾勒而已,因為能夠對此進行更為詳細的描述的人并不是我。
我當時并不在他的身邊,就算他當時有意邀上我,我也是不可能去的。
當時陪在他身邊的是施維爾特費格,他倒是很了解情況的。
可他卻死了。
——
當時的貴族穿長及膝部的短褲,而法國大革命的追随者們則以穿長褲來以示區别。
以頌歌著稱于世,《阿波羅頌歌》是其留存的六首頌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