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個不停。
情況是這樣的:當我下一次再去普菲弗爾林看阿德裡安的時候,他竟然撂下些話來,聽那意思就是說,也許他在這裡已經住到頭了,他的外在生活可能要面臨一些改變了;至少他想馬上結束這種離群索居的狀态;他已經有了結束它的打算,等等——總之,這些話沒有别的意思,隻能讓人理解為:他要結婚。
我鬥膽問他,問他的這些暗示是不是和他在蘇黎世逗留期間所參加的一次偶然的社交聚會有關,他聽罷答道:
“你要浮想聯翩,誰能擋得住呢?隻是這種陋室絕對算不上什麼浮想聯翩的好地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在家鄉的那座錫安山上,你可是向我敞開過心扉,傾訴過類似的想法的喲。
看來我們真應該跑到羅姆岡上去促膝談心才是啊。
”
您就想想我當時張口結舌的樣子吧!
“親愛的朋友,”我說道,“你這舉動未免也太轟動、太震撼了點吧。
”
他勸我要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
他說,他就快四十歲了,僅這一點就足以提醒他不能耽誤終身大事了。
他要我别再追問了,說我以後就會明白的。
他的這個想法意味着他要擺脫他同施維爾特費格之間那種鬼鬼祟祟的關系,為此我感到高興,我甚至難以掩飾這種高興,我樂于把他的這個想法理解為他為此而有意識地采取的手段。
那個拉小提琴的和吹口哨的家夥對此将作何反應,這隻是一個次要問題,不會令人感到有何不安,因為此人的那種小青年式的虛榮心已經得到滿足,他已經拿到了他的小提琴協奏曲。
我想,在他取得了勝利之後,他應該還是願意重新在阿德裡安·萊韋屈恩的生活裡占據一個比較理智的位置的。
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隻是,阿德裡安在談及他的這個想法時所用的那種方式很是奇怪,好像它的實現就隻取決于他一個人的意志似的,好像根本不用去管人家姑娘家同不同意似的。
好一個自以為可以盡管去選擇,可以盡管去說出他的選擇的自信啊,而我又是多麼願意接受這樣的自信啊!可是,我這心裡卻又由于這種自以為是的幼稚性而不免戰戰兢兢起來,在我本人看來,這種幼稚性就是一種構成他氣質的孤獨和陌生的表現,從而令我開始違心地懷疑起來,懷疑這個男人是否真的具有那種吸引女人來愛自己的天分。
如果讓我掏心窩的話,我甚至會懷疑他本人是不是也真的相信這種可能性,我覺得,他隻是故意裝出一副他肯定會成功的樣子,但我盡力不讓自己去這樣覺得。
至于那個被選中的姑娘對于他安在她個人身上的這些想法和意圖是否暫時有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覺察,這就不得而知了。
對于這一點,我一直都是不清楚的,即使是在布裡恩大街的那次社交晚會上認識了瑪麗·戈多本人之後,我仍然沒有弄清楚。
她是如何令我喜愛,從我前面對她所作的描述之中便可看出。
不僅是她目光裡的那種柔和的夜色,我知道阿德裡安見到它的反應該有多麼敏感,她那迷人的微笑,她那富于音樂性的嗓音令我為她陶醉,還有她那友好而又聰慧的穩重性格,完全置女人嬌氣于度外的樸實客觀,堅定不移,是的,那種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所特有的幹脆利落。
隻要一想到是她要成為阿德裡安的生活伴侶,我就會感到愉快幸福,我認為自己非常能夠理解她在他心裡所引起的那種感覺。
他的孤獨所畏懼的那個“世界”——或許也是人們從藝術和音樂的意義上稱之為“那個世界”的東西,那種德意志以外的東西——正在通過她,以莊重無比的友善形象,向他迎面走來,喚醒他的信任,在他心裡播種取長補短的希望,鼓勵他去加入,難道不是嗎?他是以他那由音樂的神學和數學的數字魔術所構成的清唱劇世界為出發點去愛她的,難道不是嗎?盡管就我所見,這兩個人隻有過昙花一現的私下接觸,盡管如此,一想到他們将要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一想到将要有這樣的圖景出現,我仍然不免會激動不已,同時也充滿期盼。
有一次,在社交聚會的人員組成發生變換,約莫由瑪麗、阿德裡安、我,還有一個第四者,共同結為一組時,我幾乎是立馬就抽身而去,而且,我同時還巴不得那第四者也和我一樣知趣,趕緊找個地方離開。
施拉金豪芬夫婦舉辦的這次晚會并不是晚宴,而是一種九點鐘開始的配有茶點的自助冷餐招待會,地點則是緊鄰立柱沙龍的那間餐廳。
自從戰争爆發以來,他們所辦社交聚會的景象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
不再有什麼叫做利德澤爾的男爵跑來這裡為所謂的“優雅”搖旗呐喊了;這個彈鋼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