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奈離開修車廠,沿着一條簡陋的鄉村小路向北駛去。
快到希科克農場時,奈在附近的幾處農舍前停了下來,表面上好像要問路,但實際是為了打探嫌疑犯的情況。
一個農婦說:“迪克·希科克!别跟我提他!就算遇見鬼,我也不願見到他!偷?他連死人都不會放過!他母親尤尼絲可真是個老好人,心腸好又慷慨,他父親也一樣,都是老實巴交的人。
如果不是顧及他父母的面子,迪克不知該坐多少次牢!大夥兒之所以沒那麼做,完全是出于對他父母的尊敬。
” 奈到瓦爾特·希科克家時,天已經黑了。
這是一幢久經風吹雨打、已經變得灰暗的四房農舍。
仿佛想到會有人來訪,希科克先生邀請奈來到廚房,希科克太太給他倒了杯咖啡。
如果他們事先知道來訪者的真實意圖,可能不會如此殷勤地接待他,也許有些提防。
但是他們一無所知,在三人坐着交談的數小時内,“克拉特”這個名字以及“謀殺”這個字眼從未被提及。
這對夫婦接受了奈的暗示,他來此追查他們兒子純粹是因為他違反假釋規定和經濟詐騙。
“有一天晚上,迪克把他(佩裡)帶回了家,說是他的一個朋友,從拉斯維加斯來的,剛下汽車,他想知道能不能讓佩裡在家住幾天。
”希科克太太說,“不行,我不想讓他住我們家。
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什麼人。
聞聞那香味兒,再看看他那油光水滑的頭發,迪克在哪裡認識的他不是一目了然嗎?按照假釋的規定,他不應該和任何在那兒(蘭辛)結識的人來往。
我警告了迪克,但他不聽。
他在奧萊西旅館給他朋友找了個房間,打那以後,迪克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和他在一起。
他們倆還一塊兒出去搞了趟周末旅行。
奈先生,我敢肯定,就是那個佩裡·史密斯慫恿迪克開假支票。
” 奈合上記事本,把筆放進了兜裡,把手也插進了兜裡,因為他已經激動得兩手直抖。
“對了,請問那趟周末旅行他們去了什麼地方?” “斯科特堡。
”希科克先生說,他指的是堪薩斯州的一個軍事重鎮,“我聽說,佩裡·史密斯有個姐姐住在斯科特堡,她給他存着一筆錢,據說是一千五百美元。
他來堪薩斯就是去他姐姐那兒取錢的。
他們走了一晚上,星期日快到中午時才回來,正好趕上周日的午餐時間。
” “噢,”奈說,“走了一晚上,也就是說他們是星期六的某個時候出發的。
星期六是十一月十四日,對不對?” 老頭兒表示同意。
“十一月十五日,周日回來的,是不是?” “對,是周日下午。
” 奈沉思着這幾個數字,結論令他感到鼓舞:在二十至二十四個小時之内,兩個嫌疑犯完全可以往返八百英裡,中間還謀殺了四個人。
“那麼,希科克先生,”奈說,“周日你兒子是自己回來的,還是跟佩裡·史密斯一起?” “他一個人回來的,他說他把佩裡送到了奧萊西旅館。
” 奈平常說話帶有低沉的鼻音,很容易令人感到畏懼,但此時他盡量以一種溫和、随意、不易使人戒備的方式說話。
“那麼您還記得他有什麼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嗎?” “誰?” “你兒子。
” “什麼時候?” “從斯科特堡回來的時候。
” 希科克先生想了一會兒,說:“他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他一回來,我們就開始吃午飯了。
他餓壞了。
我還沒念完感恩禱告,他就開始往自己盤子裡盛飯。
我說:‘迪克,你吃得這麼快,難道想全吃光讓我們餓肚子嗎?’當然,他一向很能吃。
他能吃掉整整一罐子腌黃瓜。
” “吃完午飯,他做了些什麼?” “睡覺,”希科克先生對自己的這個回答仿佛也有些吃驚,“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我猜你也覺得這有點不尋常。
我、迪克還有他弟弟戴維坐在一起看電視裡轉播的籃球比賽。
正看着呢,迪克就鼾聲大作,響得像把電鋸。
我對他弟弟說,‘天啊,我從來沒想到看籃球比賽時迪克還能睡着。
’但他确實睡着了。
比賽中間一直在睡。
醒來後就吃了點冷飯,然後又接着上床睡覺。
” 希科克太太又往針孔裡穿了一根線;她丈夫搖着搖椅,嘴裡叼着一根煙鬥。
這位調查員用他訓練有素的眼睛四下環顧着這間簡陋卻整潔的屋子。
角落裡,一把獵槍倚在牆上,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
他站起來,伸手拿起槍說道:“您經常打獵嗎,希科克先生?” “那是迪克的,他和戴維偶爾會出去打獵,大都是去打兔子。
” 這是一把十二口徑的獵槍,三〇〇型号的,槍柄很漂亮,上面刻着一群被獵人瞄準的振翅飛翔的野雞圖案。
“迪克這把槍用了多長時間了?” 這個問題令希科克太太發起了牢騷。
“這把槍花了一百多塊錢呢,是迪克賒來的。
現在那家店不願讓退回去了,買了不到一個月,而且隻在十一月初他和戴維去格林内爾打野雞時用過一次。
他買槍時用的是我們的名字——他爸爸就是由着他——因此又該我們付錢了。
你看看,瓦爾特病成這樣,我們什麼都需要,可沒有……”她屏住呼吸,仿佛是為了防止打嗝似的,“你真的不想再來一杯咖啡,奈先生?不麻煩的。
” 調查員把槍立回牆角,然後放開手,盡管他很肯定那絕對是殺害了克拉特一家四口的兇器。
“謝謝,但是太晚了,我還要開車去托皮卡呢。
”說完,他翻開筆記本,“現在我想從頭到尾再對一遍,看看我記得對不對。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四,佩裡·史密斯到達堪薩斯州。
你兒子說他來這兒是為了去斯科特堡他姐姐那兒取錢。
兩個人周六開車去了斯科特堡,其間用了一個晚上,那一晚是在他姐姐家過的?” 希科克先生說:“不,他們沒找到他姐姐。
聽說好像她搬家了。
” 奈笑了一下。
“不過,他們的确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在接下來的那個星期裡,也就是從十五日到二十一日,迪克一直和他的朋友佩裡·史密斯在一起;但正如你們所說的,他一直保持着日常的作息習慣:住在家裡,每天按時去上班。
在二十一日那天,他不見了,佩裡·史密斯也沒蹤影了。
打那以後你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沒給你寫過信?” “他不敢寫,”希科克先生說,“他沒臉寫,也不敢寫。
” “沒臉寫?” “做出那種事,一再讓我們寒心!他不敢,是因為他擔心我們不原諒他。
其實怎麼會?我們總是會原諒他的。
奈先生,你也有孩子,是不是?” 他點了點頭。
“那您一定會了解的。
” “還有一件事,您究竟知不知道,你們的兒子有可能去什麼地方?” “拿一張地圖,”希科克先生說,“伸手一指,指到哪兒他就在哪兒。
” 下午,傍晚時分。
這位司機覺得很疲勞,他是一位中年的推銷員,此處不妨稱之為貝爾先生。
他盼着能停下來打個盹。
然而,他離目的地——内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隻有一百英裡了,那裡是他工作的那家大型肉制品公司的總部。
他們公司規定不許推銷員中途搭載閑人,但貝爾先生經常違反這個規定,特别是在他覺得枯燥乏味、昏昏欲睡的時候,因此當他看見兩個年輕人站在路邊攔車時,立刻就踩了刹車。
在他看來,這兩人看起來還“挺不錯”。
高個兒瘦長而結實,留着平頭,金黃色的頭發有點髒兮兮的,但帶着一副迷人的微笑,舉止彬彬有禮;而他的同伴,“身材矮小”的那位,右手拿着一把口琴,左手拎着一隻鼓鼓囊囊的行李箱,看起來也“挺正派”,羞澀而溫和。
總之,貝爾先生當時對兩位客人的意圖是一無所知——他們想用皮帶勒死他,搶走他的車和錢,然後埋屍荒野——事實上,貝爾先生很高興有個伴兒,陪他說說話,至少到奧馬哈是不成什麼問題。
他自我介紹了一番,又問了他們的名字。
那個坐在前排副駕駛位置上的年輕人說自己叫迪克。
“這位是佩裡。
”他一邊說,一邊向坐在司機後方的佩裡擠了擠眼睛。
“我最遠能帶你們兩位到奧馬哈。
” 迪克說:“謝謝你,先生。
我們正好要去奧馬哈。
希望能在那兒找到活兒幹。
” 他們想找什麼樣的工作?這位推銷員心想也許他能幫上忙。
迪克說:“我是一流的汽車油漆工,能修車,以前也賺了不少錢。
我同伴和我剛從墨西哥回來,我們本來想在那兒生活,但是天啊,那兒的工資太低了。
沒有哪個白人能靠那麼點兒錢過日子。
” 啊,墨西哥。
貝爾先生說他曾在庫爾納瓦卡度蜜月的。
“我們一直想再去一次,但是有五個孩子的話,你就很難脫身了。
” 佩裡後來追述時說,他當時想,五個孩子,唉,這家夥真倒黴。
聽着迪克對司機不停地吹牛,說起他那些在墨西哥的豔遇,佩裡不禁覺得這“自我中心狂”未免也太“怪胎”了。
想想吧,全力以赴去讨好一位即将被你殺掉的人,一個連十分鐘都活不到的人!除非他和迪克的計劃失敗,但那是不可能的。
照目前的情況看,這正是他們這三天從加利福尼亞到内華達,穿過懷俄明來到内布拉斯加,一路搭便車以來夢寐以求的對象。
這之前溜了一個,貝爾先生是第一個獨自開車并且樂意主動搭載他們的肥羊。
另外的幾個,不是卡車司機就是大兵,甚至還遇見過開着淡紫色凱迪拉克的兩位黑人拳擊手。
但是都沒有貝爾先生這麼完美。
佩裡摸了摸皮夾克的口袋,裡面鼓鼓地裝着一瓶阿司匹林和一塊凹凸不平的拳頭大小的石頭,用一塊黃色的牛仔布手帕包着。
他解開腰帶——這是印第安納瓦霍人用的腰帶——銀扣子的,上面綴有綠松石。
他取下腰帶,把它折彎,放在兩腿之間。
他在等待。
他看着内布拉斯加大草原自車外飛過,假裝吹起了口琴,他瞎編了個曲調,一邊吹着,一邊等着迪克發出事先商量好的信号:“嗨,佩裡,把火柴遞給我。
”那時迪克去奪方向盤,而佩裡則揮起用手帕包着的石頭,狠狠地砸推銷員的腦袋,“把它砸開瓢”。
然後到一個僻靜的小路旁,這時鑲着綠松石的腰帶就有用武之地了。
但是此刻,迪克卻正與那即将喪命的司機大談葷笑話,兩人哈哈大笑,這使佩裡很惱火。
特别是貝爾先生的放聲大笑,聽起來像極了他的父親特克斯·約翰·史密斯。
一想到父親,他就緊張,就頭疼,膝蓋也疼。
他嚼了三片阿司匹林,幹咽下去。
上帝啊,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嘔吐或者暈倒了;他覺得如果迪克把“美事”再拖延下去,他可真要受不了了。
天色漸暗,道路筆直,視線之内全無人煙,隻有冬季光秃秃的土地,像一張黯淡的鐵皮。
現在動手正是時候,就是現在。
他盯着迪克,催促他立刻實施計劃,此時,迪克也發出幾個小小的信号——抽動的眼皮和胡子上的汗水——看來迪克也已經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然而,到迪克開口時,卻又是一個笑話:“再給你猜個謎語:去廁所和去墳墓有什麼相似之處?”他咧嘴笑着說,“猜不出來了吧?” “猜不出來。
” “該去時,就必須得去!” 貝爾先生大笑起來。
“嗨,佩裡,把火柴遞給我。
” 但是就在佩裡舉起手,石頭即将砸下去的時候,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佩裡後來說這簡直是一個“該死的奇迹”。
第三位搭便車的人突然出現了,這是一位黑人大兵,善良的推銷員為他停下了車。
“喂,太好了!”當他的救命恩人向車子跑來時,司機大聲說,“該去時,就必須得去!” 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内華達州拉斯維加斯。
由于歲月與風雨的洗刷,牌子上的第一個字母R與最後一個字母S已經脫落,因而出現了一個多少有點奇怪的單詞“OOM”
這是一塊被太陽曬得變了形的牌子,倒也準确地描繪出此處的樣貌。
正如哈羅德·奈在給堪薩斯州調查局寫的正式報告中所說的,“(這裡)年久失修、破敗不堪,是那種最廉價的旅館或房舍”。
報告裡繼續寫到:“幾年前(據拉斯維加斯警察局提供的信息),這裡還是西部地區最大的妓院之一。
後來大樓失火,災後的房屋被改裝成了廉價旅館。
”所謂的“大廳”裡除了一株六英尺高的仙人掌,别無其他;而且接待處的櫃台也像是多年沒有人照管。
警探拍了拍手,等了很久,隻聽見一個很不女性化的嗓子嚷道:“我來啦。
”但是又過了五分鐘,一個女人才姗姗出現。
她穿着一件髒兮兮的家常服,腳下是一雙金色的高跟皮涼鞋,稀疏的黃發上還夾着卷發器,長滿橫肉的寬臉上塗着胭脂、抹着粉。
她手裡拿着一聽米勒牌啤酒,渾身散發着啤酒、香煙以及新塗的指甲油的味道。
這個女人已經七十四歲了,但在奈看來,“顯得比較年輕,也許要年輕十分鐘”。
她盯着奈,後者穿着得體的棕色套裝,頭上戴着棕色硬沿帽。
奈向她出示了警徽後,她高興地笑了,嘴唇一張開,奈便瞥見兩排假牙。
“哎呀,我還想呢,會不會是警察呢,”她說,“好吧,讓我聽聽看。
” 奈将理查德·希科克的照片遞給她,“認識他嗎?” 她嘟哝一聲說不認識。
“那麼你認識這個人嗎?” 她說:“啊,他倒在這兒住過兩三次。
但是現在不在。
一個月前就結賬走了。
你想看看登記簿嗎?” 奈斜倚着櫃子,看着女房主塗過指甲油的長指甲在一張用鉛筆登記的簿子上來回滑動着。
拉斯維加斯是上司指派給他的三個查訪地的第一站,每一處都與佩裡·史密斯的行蹤有關。
另外兩個地方,一處是裡諾,他們認為佩裡的父親仍住在那裡;另一處是舊金山,佩裡的姐姐家,她現在應該是弗德裡克·約翰遜夫人。
雖然奈計劃拜訪這些親屬以及其他所有可能知道疑犯下落的人,但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在各地警局獲取有幫助的資料。
比如,在到達拉斯維加斯後,他就和當地警察局偵查處的負責人B.J.漢德倫警長讨論過克拉特案件。
警長在會談後,立即下令要求所有警員都要提高警惕密切關注希科克和史密斯。
命令中這樣寫到:“因違反假釋規定而遭到堪薩斯州通緝。
兩人駕駛一輛一九四九年的雪佛蘭轎車,牌照号碼是堪薩斯州J0-58269。
兩人可能持有槍械,應被視為危險分子。
”漢德倫還安排一名警探幫助奈調查典當行,他的建議是:“賭城裡的典當行有很多。
”奈和這位拉斯維加斯的警探一起查遍了上個月的所有當票。
奈特别希望能找到一個奇尼斯牌便攜式收音機,但是他運氣不好,并沒有找到。
不過,有一個典當商記得佩裡·史密斯(“這十年裡他一直在這裡進進出出”),還出示了一張他在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典當的一張熊皮毯子的當票。
奈正是在這張當票上發現了現在這家旅館的地址。
“十月十三号登記的,”女房主說,“十一月十一号走的。
”奈看了看史密斯的簽名。
那華麗的花體字,那富有個性的甩筆和彎曲令奈很吃驚,顯然女房主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她說:“哎呀,你真應該聽聽他說話。
那張漂亮的小嘴裡蹦出來的詞都文绉绉的,柔聲細語,挺有個性。
你為啥要抓他,那個很娘的小矮子其實人還不錯!” “他違反了假釋規定。
” “唉呀,大老遠地從堪薩斯州趕過來就是為了追查這個?唉,誰叫我是個沒腦子的金發大美人呢。
我相信你,對别人也不會随便說。
”她舉起啤酒,一飲而盡,然後若有所思地用她那布滿青筋和斑點的手把玩着啤酒罐。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案子。
不可能。
我一眼就看穿他。
這個人不過是個小流氓。
一個想用花言巧語賴掉最後一個禮拜房租的小流氓。
”也許是覺得他這樣的癡心妄想實在很荒唐,她不禁吃吃地笑了。
調查員問史密斯的房租多少錢。
“正常價格,一個星期九塊錢,外加五角錢的鑰匙押金。
必須付現金,而且是預付。
” “他住在這兒的時候都做些什麼?他有朋友來嗎?”奈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誰從這兒進進出出我都得盯着?”女房東反駁說,“那些流浪漢、小流氓,我對他們才沒興趣呢。
我女兒可是早嫁了個大人物的。
”然後她接着說,“他沒朋友,至少我沒看見他和誰來往過。
最後住在這兒的那幾天,他幾乎每天都在修他那輛破車。
就停在門前。
那是一輛老福特,看起來比他歲數還大。
他給車刷了一遍漆,車頂刷成黑色,其餘部分刷成了銀色。
然後他在擋風玻璃上寫了‘此車出售’幾個字。
有一天我聽見一個傻瓜要出四十塊錢買這輛車,可他說這輛車不止四十塊錢,少于九十他不賣。
他說他需要錢,好買一張汽車票。
就在他走之前,我聽說有個黑人買下了他的車。
” “他說他需要錢買汽車票?你知道他想去什麼地方嗎?” 她撅起了嘴唇,嘴裡還叼着根香煙,但眼睛卻一直盯着奈。
“公平交易。
出多少錢?賞金是多少?”她等着答案。
但是當等待落空後,她好像掂量了掂量拿到賞金的可能性,決定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有一個印象,好像不管他去哪